“关系到所有生灵的最终命运?”
柳无邪被昊天神王这句没头没尾的话,给说得愣住了。
他本以为,神王会提出什么关于神族复兴,或者向王庭复仇之类的请求。却没想到,一开口,就是如此宏大,甚至有些……危言耸听的命题。
“前辈,您这是什么意思?”柳无邪不解地问道。
昊天神王没有立刻回答,他那双沧桑的眼睛,仿佛穿透了无尽的时空,看向了某个遥远的地方。
“孩子,你以为,王庭是什么?”他缓缓地问道。
“一个由无数强者组成的,以吞噬和毁灭其他文明为乐的,邪恶组织。”柳无邪说出了自己的理解。
“呵呵……”昊天神王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轻笑,“邪恶?毁灭?不,你把他们,想得太简单了。”
“他们的所作所为,在你看来,是邪恶。但在他们自己看来,他们是在执行一项……无比神圣的,伟大的使命。”
“使命?”柳无邪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对,使命。”昊天神王的语气,变得无比沉重,“一项……拯救我们这个宇宙的使命。”
“什么?!”柳无邪彻底懵了。
王庭,在拯救宇宙?
这简直是他听过的,最荒谬,最可笑的笑话。
一个到处烧杀抢掠,毁灭世界的刽子手,竟然是在拯救世界?
“我知道你不信。”昊天神王似乎看穿了柳无邪的想法,“当年,当‘蚀道之主’,站在我的神殿上,对我说出同样的话时,我的反应,和你一模一样。”
“我以为那只是侵略者,为自己的暴行,寻找的无耻借口。”
“所以,我带领着神族,联合了所有的盟友,与他们展开了决战。”
“然后……我们输了。输得一败涂地,输得……心服口服。”
昊天神王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涩到极点的笑容。
“直到我被‘终焉之枪’贯穿,神魂即将消散的那一刻,我才借助那把枪上附带的‘归墟’本源,窥见了一角……令人绝望的‘真相’。”
他抬起那只半透明的手,在空中,轻轻一划。
前方的空间,如同水面般,荡漾开来。
一幅幅模糊的,却又无比真实的画面,在柳无邪的面前,缓缓展开。
柳无邪看到了一片……死寂的宇宙。
没有星辰,没有生命,没有光明,只有永恒的,冰冷的黑暗。所有的物质,都停止了运动。所有的时间,都失去了意义。
那是一种绝对的,永恒的“死亡”。
宇宙的……热寂。
“我们这个宇宙,正在走向死亡。”昊天神王的声音,如同幽灵般,在柳无邪的耳边响起。
“就像一个凡人,有生老病死一样。宇宙,也有它的寿命。”
“而我们的宇宙,已经……步入了晚年。”
“宇宙的法则,正在崩溃。空间的结构,正在瓦解。时间的流速,正在变得混乱。这一切,都是宇宙即将‘死亡’的征兆。”
“而王庭,就是我们这个宇宙的‘免疫系统’。”
画面一转。
柳无邪看到了王庭的诞生。
那是在一片比混沌之渊更加本源的,纯粹的“归墟”之地。一些最早感知到宇宙“病症”的古老存在,为了延缓宇宙的死亡,主动拥抱了“归墟”,将自己转化成了“蚀道者”。
他们认为,宇宙之所以会衰老,是因为有太多的“熵”,太多的“信息”,太多的“生命”。
这些东西,都在加速消耗着宇宙本就不多的“能量”。
所以,他们要做的,就是“清理”掉这些多余的“熵”。
他们将一个个鲜活的文明,视为宇宙身上的“癌细胞”。
他们发动战争,毁灭世界,将一切物质和能量,都重新还原成最原始的“归墟”状态。
在他们看来,这就像是医生在为病人,切除坏死的组织。
虽然痛苦,但却是……唯一的治疗方案。
“他们……是想通过毁灭一切,来让宇宙‘重置’,从而获得‘新生’?”柳无邪看懂了。
他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一直以为,自己对抗的,是一个贪婪的,邪恶的敌人。
却没想到,对方的背后,竟然隐藏着如此“崇高”而又“疯狂”的动机。
这已经不是正义与邪恶的战争。
而是……两种不同“救世方案”的,路线之争!
“没错。”昊天神王点了点头,“他们的道路,是‘减法’。减掉一切不必要的,让宇宙回归‘无’,在‘无’之中,等待下一个轮回的‘有’。”
“这条路,是残酷的,是冰冷的,但从宇宙的宏观尺度来看,或许……是正确的。”
“那……我们的路呢?”柳无邪下意识地问道。
“我们的路……”昊天神王看向柳无邪,目光灼灼,“是‘加法’。”
“王庭认为,生命是消耗宇宙能量的‘癌细胞’。但我们认为,生命,尤其是像你我这样,能够触及法则,创造奇迹的生命,是宇宙这台衰老机器上,唯一的‘变数’!”
“我们不应该去被动地,等待宇宙的死亡和重启。”
“我们应该主动地,用我们的智慧,我们的力量,去‘修复’这个宇宙!去为这个即将油尽灯枯的世界,注入新的‘活力’!”
“这,就是‘筑梦者’那个疯子,耗尽毕生心血,去各个宇宙,收集‘文明火种’的原因!”
“他不是在为我们的宇宙,留下备份。他是在……寻找答案!”
“寻找那些已经成功‘自救’的,或者正在‘自救’的宇宙,所使用的‘方法’!”
柳无邪的心脏,狂跳不止。
他终于明白了。
反抗军联盟的真正意义,火种计划的真正目的。
他们不是在反抗侵略。
他们是在……反抗命运!反抗这个宇宙,注定会死亡的,冰冷的宿命!
“王庭的道路,是让所有人和宇宙一起,缓慢地,有尊严地‘安乐死’。”
“而我们的道路,是带着所有人,向死而生,去进行一场希望渺茫的‘心脏搭桥手术’!”
昊天神王的声音,变得激昂起来,他那半透明的身体,都仿佛燃烧起了火焰。
“没有谁对谁错,只有……选择不同。”
“现在,孩子,你明白我的请求了吗?”
柳无邪沉默了。
他看着眼前的神王,看着他眼中那熊熊燃烧的,传承了亿万年的不屈意志。
他终于明白,神王要他答应的是什么了。
不是去复仇,不是去复兴神族。
而是……将这条“向死而生”的道路,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无论未来有多么艰难,无论希望有多么渺渺茫茫,都不要放弃!不要动摇!
因为,他们身后,是这个宇宙,无数不愿就此寂灭的文明,最后的希望!
这已经不是一个承诺。
而是一个……文明的火炬,在两代“执炬者”之间的……交接。
柳无邪抬起头,他看着昊天神王,没有说话。
但他那双眼睛里,所燃烧的光芒,已经给出了最响亮的回答。
“好……好啊……”昊天神王看着柳无邪的眼神,欣慰地笑了。
他那紧绷了亿万年的心,在这一刻,终于……放下了。
“我的时间……不多了。”
昊天神王的身影,变得更加虚幻。
“这块太古魂晶,你拿去。它不仅能救那个女娃,里面,还封印着我神族最后的……本源神力。”
“在我消散之后,这里的‘神性禁制’,也会随之失效。这块神界残骸,很快就会被‘归墟’彻底同化。”
“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他伸出手指,对着柳无邪的眉心,轻轻一点。
一股庞大到无法想象的信息流,瞬间涌入了柳无邪的脑海。
那里面,有神族所有的传承知识,有昊天神王对“道”的毕生感悟,有他对王庭三君主,乃至“蚀道之主”所有能力的详细分析。
甚至,还有……如何将“归一”之力,与神族本源神力结合,发挥出更强力量的……猜想!
这,是这位神王,最后的,也是最宝贵的……遗赠!
“孩子,记住,王庭的‘蚀道之主’,已经触摸到了‘归墟’的本源。他的强大,超乎你的想象。你现在,还远不是他的对手。”
“想要战胜他,你只有一条路可走……”
“那就是,在你自己的‘归一’之道上,走到……极致!”
“去吧,带着我们的希望,走下去……”
昊天神王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他的身体,化作了点点金色的光芒,如同萤火虫般,缓缓消散。
在彻底消失的前一刻,他最后看了一眼生命摇篮中的洛神,眼中,是无尽的温柔和……歉意。
“孩子,替我……跟她说声……对不起……”
“我这个不称职的……先祖,没能为你们,守住那个……家……”
话音落下,这位守护了神族最后尊严的伟大神王,这位在绝望中,为后人点燃了最后一丝希望火炬的执炬者,终于……彻底地,消散在了这片他守护了亿万年的故土之上。
柳无邪站在原地,久久无言。
他对着神王消散的地方,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然后,他直起身,转过头,看向那块散发着七彩光芒的太古魂晶。
他的眼神,变得无比的坚定,无比的……沉重。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肩上扛着的,不再仅仅是仙界的存亡,洛神的生死。
而是……一个宇宙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