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冰冷，死寂。
这是柳无邪恢复意识时的第一感觉。
他感觉自己像是漂浮在一片没有温度、没有声音、没有光线的海洋里，身体轻飘飘的，却又沉重得无法动弹。
“我还……活着？”
他艰难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让他感到陌生而又震撼的景象。
这里不是他熟悉的星空。
没有璀璨的星辰，没有深邃的黑暗。
在他的四周，是一片片巨大无比、如同镜子般的空间碎片，缓慢而又无序地漂浮着。
更远处，是一道道绚烂的、仿佛极光般的光带，在虚空中蜿蜒流淌。那些光带的颜色，光怪陆离，有的炽烈如火，有的冰冷如霜，有的生机勃勃，有的死气沉沉。
它们，似乎是不同法则的具象化。
偶尔，会有一些破碎的、巨大的物体，从光带中漂浮而过。那似乎是某个世界的残骸，有断裂的山脉，有干涸的河床，甚至还有一些巨大到难以想象的、不知名生物的骸骨。
但所有的一切，都是死寂的，了无生机。
“这里是……什么地方？”柳无邪心中充满了茫然。
他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中央界毁灭的瞬间。那场毁天灭地的大爆炸，将整个世界都化为了宇宙的尘埃。他和影风，也被那股无可抵挡的冲击波，彻底吞没。
按理说，他们应该早就尸骨无存了才对。
“咳咳……”
一阵咳嗽声，在不远处响起。
柳无邪心中一紧，连忙转头看去。
只见在他的不远处，影风正抱着昏迷的洛神，同样一脸茫然地漂浮着。他的情况比柳无邪稍好一些，但也是浑身浴血，气息萎靡。
而在他们的周围，一层薄薄的、散发着土黄色光晕的护罩，正将他们三人笼罩其中，抵御着外界那些混乱法则的侵蚀。
护罩的能量来源，正是那颗被影风死死抱在怀里的中央界界心晶！
是它，在最后关头，自动护主，保住了他们三人的性命！
“影风！你怎么样？”柳无邪挣扎着，想要靠近，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根本不听使唤。
之前那一连串的透支和重创，已经让他的身体濒临崩溃。此刻的他，连动一根手指都无比艰难。
“柳兄！你醒了！”影风看到柳无邪醒来，脸上露出一丝喜色，他艰难地控制着身体，朝着柳无邪漂了过来。
“我们……这是在哪里？”柳无邪声音沙哑地问道。
影风摇了摇头，脸上充满了苦涩和后怕：“我也不知道。中央界毁灭的冲击太恐怖了，我们被卷进了一个突然出现的空间裂缝里，然后就到了这个鬼地方。”
空间裂缝……
柳无邪明白了。
他们没有死，但情况似乎比死了好不了多少。
这里，显然不是正常的宇宙空间，而是一处空间乱流的汇聚之地，是世界的夹缝，是法则的坟场！
俗称——虚空！
一个只存在于古老传说中的、最为凶险的禁地！
据说，一旦坠入虚空，就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只能在这里永恒地漂流，直到生命耗尽，或者被混乱的法则撕成碎片。
“洛神她……”柳无s邪的目光，落在了影风怀中那个安静得不像话的女子身上。
影风的脸色，瞬间黯淡了下去。
“情况很不好。”他低声道，“她体内的生机，几乎已经断绝了。那股黑色的力量，还在不断侵蚀她最后的神魂。全靠界心晶的本源之力吊着最后一口气，但……也撑不了多久了。”
柳无邪的心，猛地一沉。
他尝试着调动体内的鸿蒙之力，想要去为洛神疗伤。
但他立刻就发现，自己丹田里的太荒世界，一片死寂，鸿蒙之树的光芒黯淡到了极点，仿佛随时都会枯萎。他的左眼，更是传来一阵阵针扎般的刺痛，那颗融入其中的混沌珠，也陷入了沉寂，不再有任何回应。
他，已经没有一丝多余的力量了。
绝境！
比在圣殿核心大殿时，更加彻底的绝境！
在这里，他们没有援军，没有希望，只有无尽的漂流和缓慢的死亡。
难道，他们拼尽了一切，牺牲了那么多人，最终换来的，就是这样一个结局吗？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将柳无邪整个人都淹没了。
就在柳无邪的心神即将失守的刹那。
他忽然感觉到，自己的手心，传来一丝冰凉的触感。
他下意识地摊开手掌。
只见他的掌心，静静地躺着一小块只有指甲盖大小的、晶莹剔透的冰晶碎片。
碎片上，还残留着一丝丝熟悉的、冰冷的太阴之力。
这是……“永恒冰棺”的碎片！
是在那场惊天动地的大爆炸中，唯一幸存下来的、属于徐灵儿的遗物。
它不知何时，落到了柳无邪的手中。
当柳无邪的目光，触碰到这块冰晶碎片的刹那，他的脑海中，仿佛又看到了霸斧那决绝的、带着解脱笑容的脸。
“活下去……”
“告诉外面的人，中央界，没有孬种……”
炎阳那爽朗的笑声，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不能……让你……一个人战斗……”
洛神那微弱而又坚定的意念，再次在他的灵魂深处响起。
一幕幕，一桩桩。
那些为了他而逝去的生命，那些沉甸甸的托付和期望……
“不……”
柳无s邪的眼神，从迷茫和绝望，重新变得坚定起来。
他缓缓地、用力地，攥紧了手中的那块冰晶碎片。
“我不能……死在这里！”
“我还没有……为你们报仇！”
一股强大的、源自于意志的力量，从他那濒临崩溃的身体深处，重新燃起！
他不能放弃！
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不能放弃！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开始飞速运转。
必须想办法！一定有办法的！
首先，要活下去。
界心晶的能量虽然庞大，但在这混乱的虚空中，消耗的速度也极快。看护罩的光芒，已经比之前黯淡了一些。他们必须尽快找到一个可以落脚的、法则相对稳定的地方。
其次，要救洛神。
她的情况等不了。必须找到能够压制甚至祛除她体内那股蚀道之力的方法。
最后，要恢复力量，并且找到离开这个鬼地方的路。
一个个难题，摆在柳无邪的面前，任何一个，都近乎于无解。
柳无邪的目光，开始在这片死寂的虚空中，仔细地搜索起来。
他希望能找到一个破碎的世界残骸，哪怕只是一块法则稳定的陆地也好。
然而，他的目光所及之处，除了无尽的虚无和混乱的光带，什么都没有。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界心晶护罩的光芒，也越来越黯淡。
影风的脸上，已经露出了绝望之色。
柳无邪的心，也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难道，真的……没有希望了吗？
就在这时。
“柳兄！你看那边！”影风忽然惊呼一声，指向了他们的左前方。
柳无邪连忙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在极远处，一片扭曲的法则光带背后，一个巨大无比的黑色轮廓，正在缓缓地、朝着他们的方向，漂移过来。
那个轮廓，实在是太庞大了。
即便隔着遥远的距离，依旧能感受到它那令人窒息的体量。
它通体呈现出一种暗哑的、不知名金属的色泽，造型极其古怪，像是一艘船，又像是一座移动的堡垒，充满了硬朗而又狰狞的线条。
它的表面，布满了无数的创伤，有被利爪撕开的巨大豁口，有被能量炮轰击出的圆形坑洞，还有一些地方，覆盖着早已干涸的、如同黑色晶体般的诡异血迹。
最引人注目的，是它的船体上，铭刻着无数柳无邪从未见过的、充满了神秘气息的复杂符文。那些符文的风格，与九界的任何一种文明，都截然不同。
一艘船？
一艘在虚空中漂流的、来历不明的……幽灵船？
柳无邪和影风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震惊和……希望！
无论这艘船是什么来头，至少，它是一个实体！是一个可以在这无尽虚空中落脚的地方！
“过去看看！”柳无邪当机立断。
影风点了点头，抱着洛神，艰难地催动着身下的界心晶，调整方向，朝着那艘正在缓缓靠近的幽灵船，漂了过去。
随着距离的拉近，那艘船的全貌，也越来越清晰地呈现在他们眼前。
它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宏伟。
光是那布满创痕的船头，就如同一座巍峨的山岳，给人以无与伦比的压迫感。
整艘船，都散发着一股古老、苍凉、而又死寂的气息。
仿佛它已经在这片虚空中，漂流了亿万年。
“上面……好像没有生命的气息。”影风的感知散发出去，却如同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柳无邪的灵眸，也早已开启。
在他的视界中，这艘船，就是一具冰冷的、巨大的钢铁坟墓。里面没有任何生命迹象。
“不管了！先上去再说！”
他们现在，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两人控制着界心晶，小心翼翼地靠近了船体上一处巨大的、被利爪撕开的豁口。
从豁口向内望去，里面是一片深邃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柳无邪深吸一口气，率先漂了进去。
影风紧随其后。
当他们穿过豁口，进入船体内部的瞬间，四周的景象，让两人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