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影。
我拧开陶瓶，一股清苦的药香立刻漫开来，与帐内淡淡的安神香交织在一起。
清儿蜷在锦被里，肩上的伤口在烛光下泛着红肿，那是白日里为护我，被黑袍人淬了药的短刃划开的。
“忍着些。”
我轻声道，指尖沾了药膏，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口边缘的皮肉。
她肩上的肌肤本是莹白如玉，此刻却被那道深可见骨的伤衬得格外触目。
药膏触到伤处时，清儿还是忍不住瑟缩了一下，牙关咬得紧，却没发出半点声。
我停下动作，看她额角沁出的细汗，伸手用帕子轻轻拭去：“疼就说出来，这里没外人。”
她抬眸看我，眼里盛着月光似的清辉，摇了摇头：“不碍事的，夫君。倒是那些黑袍人……”
“别想了。”
我打断她，重新低下头涂药，声音沉了些，“傍晚里他们的路数你也瞧见了，出手狠辣，招式里带着股邪性，绝非寻常江湖人。
且那淬在刃上的药，闻着有股腐草气，倒像是黑冥组织那边的手法。”
清儿“嗯”了一声，不再多言，只是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几分担忧。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白日里若非我反应快，及时开口提醒，那刀刃怕是要直取她心口。
可眼下，更要紧的是弄清楚那些人的来路——他们显然是冲着我来的，可我虽挂着个冠军侯的名头，在京中一向低调，究竟是谁要这般痛下杀手？
自从我挂着冠军侯称号，就一直奔波大夏王朝境内各地。
上好药，我替她盖好被子，吹了烛火。
帐内顿时只剩月光，朦胧中能看清她均匀的呼吸。
我躺在外侧，听着她渐渐平稳的气息，却毫无睡意。
白日里那些黑袍人蒙面的脸、利落的身手，还有那淬药短刃的寒光，在我脑海里反复闪现。
他们的步法很特别，落地时几乎没声音，倒像是……军中的秘传身法，难道黑冥组织的人有军中来历？
可若真是军中之人，又为何要伪装成江湖邪祟？
我翻了个身，望着帐顶的缠枝莲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上的玉牌。
这京城看似繁花似锦，底下的暗流却比北境的冰窟还要冷。
我虽是镇北王三子，可父王忙碌不堪，压根没有注意力集中到王府内。
帝都中局势复杂，我父王大权在握，皇室中人难免忌惮！
不知过了多久，身侧的清儿轻轻哼了一声，像是做了噩梦。
我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她便又安稳睡去。
夜风吹过庭院里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像是有人在暗处窃窃私语。
我闭上眼，将那些纷乱的思绪压下去——无论是谁，敢动我的人，总要付出代价。
………………
三日后的午后，阿恒风尘仆仆地闯进书房时，我正在看镇妖关送来的军报。
他一身玄色劲装，肩上还沾着些尘土，显然是刚从外面赶回来。
“侯爷！”他单膝跪地，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查出来了！”
我放下竹简，指尖在案上轻轻敲了敲：“说。”
“三日前那些黑袍人，是黑冥组织的人！”
阿恒语速极快，“属下顺着他们撤退的路线追查，在城郊破庙里找到了些踪迹。
那些人虽清理得干净，但属下在墙角摸到了块碎布，上面绣着个‘冥’字——这是黑冥组织的标记！”
黑冥组织……我眉峰微挑。这组织在帝都中名声极臭，专做些暗杀、刺探的勾当，手段阴狠，没人知道他们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只听说黑冥组织无所不在。
“继续说。”
“更要紧的是，”阿恒深吸一口气，眼神凝重起来，“属下查到，黑冥组织这半年来的动向，都和玉王爷府脱不了干系。
上个月户部侍郎的公子被人打断腿，前阵子吏部尚书丢了份密函，背后都有黑冥的影子，而那些事，偏偏都碍了玉王爷的眼。”
玉王爷？
我端起茶杯的手顿住了，温热的茶水在杯盏里晃了晃。这个名字像颗石子，投进我心湖，荡开一圈圈涟漪。
“你确定？”
“确定。”阿恒从怀中掏出块玉佩，双手呈上，“这是属下在破庙后墙根捡到的，上面刻着个‘玉’字，是皇室宗亲的制式。
且属下问过府里的老仆，说前几日看到玉王爷的贴身侍卫，在黑冥组织常出没的城南巷子口徘徊。”
我捏着那块玉佩，触手冰凉。
玉质是上等的和田玉，可上面的刻字却带着股浮躁气，和玉王爷那个人倒是像得很。
我靠在太师椅上，指尖敲击着扶手，发出规律的轻响。
脑海里飞快地闪过关于玉王爷的种种——他是世渊帝的堂弟。
此人在京中一向以闲散王爷自居，每日不是在府里赏花，就是去城外的别苑宴饮，看上去与世无争。
可谁都知道，他心里憋着股气——当年世渊帝登基时，他的母妃曾想争一争，虽最后没能成，这份心结却一直没解开。
更重要的是，他的修为在皇室宗亲里只能算中等，卡在七境已有十年，再难寸进。
而我虽年轻，前不久已突破七境，且还是灵武双修的修士。
更何况，我背后是手握重兵的镇北王。他一个七境的皇亲贵胄，凭什么敢动我？
“玉王爷？皇室中人？与世渊帝是堂兄弟？实力不过是七境的皇亲贵胄？”
我低声重复着，语气里带着几分难以置信，更多的却是冷笑，“他竟敢针对如今大权在握的镇北王的三子——冠军侯？”
这简直是荒唐。他若真要对付我，难道没想过父王的反应？
北疆几十万铁骑，可不是摆设。
镇妖关的高手们与我同样关系匪浅。
更何况，我虽在帝都中，府里的亲卫也不是吃素的，今日他派黑冥组织来，无异于打草惊蛇。
除非……他背后还有人？或者，他有什么不得不冒险的理由？
我猛地站起身，案上的茶杯被带得晃了晃，茶水溅出些在竹简上。
阿恒抬头看我，眼里已有了怒意——他是跟着我从小一起长大，在我还是纨绔的时候就一直保护我来的，最是护主。
“哼！玉王爷？”
我冷哼一声，声音里的寒意几乎要凝出冰来，“阿恒，立刻带上千名亲卫，去玉王爷府！我倒要去看看，他究竟凭什么敢如此放肆！”
阿恒眼睛一亮，立刻应道：“是！属下这就去备车！”
“等等。”
我叫住他，走到窗边，望着庭院里那棵老槐树，“你让人去后院告诉清儿，让她……”
话到嘴边，我顿了顿，清儿肩上的伤还没好，不该让她再操心，“让她告知娘亲，说我去去就回，让她不必挂心。”
阿恒领命而去，书房里顿时安静下来。
我看着窗外的日光，心里的疑团越来越重。玉王爷此举，太过反常。
他若真想夺权，该盯着的是太子储君之位，而非我这个如今名声鹊起的冠军侯。
除非……他要对付的不是我，而是父王？借着杀我，激怒父王，让他在朝堂上乱了分寸，做出不理智的事，好给朝堂上不轨之人，有可趁之机，留下针对我父王的借口。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后背顿时沁出层冷汗。若真是这样，那玉王爷背后，恐怕就站着就是能够对付，如今我的父王这样的势力了。
可是这样的势力又有几个呢？让我一时想不出一个？
我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也好，今日便去探探他的底。
若真是他一人所为，我便拆了他的王府，看他还敢不敢猖狂。若是背后有人……那这帝都的水，也该搅一搅了。
亲卫集结的动静很大，马蹄声踏碎了午后的宁静。
我换上一身玄色锦袍，腰间佩了父王亲赐的令牌“镇北王令”，走出府门时，千名亲卫已列队等候在巷口，黑压压的一片，气势慑人。
阿恒牵来我的坐骑“踏月”，那匹来自西域的宝马见了我，不安地刨着蹄子。
我翻身上马，勒住缰绳，目光扫过亲卫们坚毅的脸——他们都是跟着父王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老兵，后来被派来护我，个个以一当十。
“出发。”我沉声道，双腿一夹马腹。
踏月长嘶一声，率先冲了出去。千名亲卫紧随其后，马蹄声如雷，震得街面都在颤。
路人纷纷避让，商铺掌柜探出头来，见是冠军侯府的仪仗，吓得赶紧缩了回去。
玉王府在城东的繁华地段，朱漆大门前立着两尊石狮，看着倒有几分气派。
只是此刻，府门前的侍卫见我们气势汹汹地赶来，脸色都白了，手按在腰间的刀上，却没一个敢上前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