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厅内的烛火渐弱，将众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敲定完布防细节后，雷宗主率先起身，紫电道袍扫过案边的供状，留下一道淡白的残影：我这就去往大营，与秦安将军一同调集大军，加强西城门的巡查。
上官洪拎起地上的青铜酒囊，金色玄甲碰撞的脆响在厅内回荡：北城门防务交给我，定不会让黑冥崽子们越雷池一步。
云清玄圣主与邪冥子圣主相携离去时，拂尘扫过门槛的轻响里，还飘来几句低声交谈，无非是要连夜查阅古籍，寻找克制通界符的法门。
阿恒最后退出去，顺手带上了厅门，将外面的晨雾与喧嚣都关在了门外。
议事厅里只剩下我一人，案上的供状还摊开着，万族联盟四字被烛火照得格外刺眼。
我从怀中摸出那枚父王亲赐的通讯玉佩，玉质温润，却抵不住掌心渗出的冷汗。
这是临行前父王亲手交予我的，说只要注入灵力，亿里之外也能听见彼此的声音。
指尖在玉佩上摩挲片刻，终究还是将灵力渡了进去。
玉佩泛起柔和的白光，映出父王满脸疲惫的样子——那是上次在京中见他时还没有的。
是轩儿？父王的声音带着倦意，背景里隐约传来翻动奏折的沙沙声。
我深吸一口气，将供状内容、三位妖帝的底细、黑冥与万族联盟的勾结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玉佩的光晕随着我的话语微微震颤，父王沉默了许久，久到我以为灵力已经耗尽。
瘴魂泽的结界......他的声音突然染上浓重的忧虑，你断定是上古传承？
四位九境巨擘都已确认，结界符文与黑河祭坛的拓片同源。
我握紧玉佩，指节泛白，现在就寄托于黑冥组织还没有得到通界符，黑冥组织手里若有通界符，怕是已经能撕开防御......
镇妖关的兵力撑得住吗？父王打断我的话，声音陡然紧绷。
已让上官节度使已加派五倍守军，密道入口也设了禁制。
我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只是若三位妖帝同时出手，再加上黑冥的死士......
我知道了。父王的声音沉了沉，你记住，不必硬撑。但凡有半点异动，立刻传讯求援，镇妖关丢了可以再夺，你们的性命不能有失。
玉佩的光晕忽明忽暗，父王似是在翻动什么文书：西境万族联盟的事，之前你来信再加上我早有察觉。三日前已写好奏折，正要呈给世渊帝。如今看来，得连夜进宫召开朝会了。
他顿了顿，声音里添了几分疲惫：朝中那些老狐狸总说妖患不足为惧，这下该让他们看看，自己养的，到底藏着什么狼子野心。
晨光从窗棂钻进来，落在玉佩上，将父王的影像照得愈发清晰。
他疲惫的脸庞，眼角的皱纹里藏着未说出口的担忧。
轩儿，他忽然握住玉佩，像是要透过这玉摸到我一般，万事小心。
玉佩的光晕渐渐散去，最后一缕白光里，我仿佛看见父王起身整理朝服，转身走向深宫的背影。
议事厅里重归寂静，只有案上的供状还在诉说着迫在眉睫的危机。
我将玉佩揣回怀中，推开厅门。朝阳正染红镇妖关的城楼，巡逻兵的甲胄在光线下闪着坚定的光泽。
远处的瘴魂泽隐在薄雾里，像一头等待时机的巨兽。
但我知道，这一次，我们不再是孤军奋战。
…………………
卯时的梆子声刚漫过帝都角楼，镇北王王战的马蹄声已惊碎了紫宸殿的晨寂。
他身穿蟒袍常服，带着刚入夏天的朝气踏入殿中，世渊帝正临窗观旭日，闻声转身时，烛火在龙纹朝服上跳了跳。
“陛下，王轩从镇妖关传回急报。”王战单膝跪地，声线里裹着风沙的寒意。
世渊帝扶住他的臂弯，指尖触到玄色蟒袍的冰凉，眉头便蹙成了川字。三言两语间，镇妖关的诡异仿佛已弥漫到了阶前。
“备驾，大夏宫。”世渊帝甩袖时，玉带上的龙钩撞出清响。
内侍的传诏声穿透薄雾，各部各司等大臣披星戴月赶来，朝靴碾过青石板上的露水，在宫道上缀出一串湿痕。
大夏宫内，檀香与王战身上的整夜未睡的疲惫缠在一起，世渊帝按在案上的手微微用力，指腹下的奏章仿佛都在震颤——卯时的晨光刚爬上檐角，一场关乎国祚的议事，已在寂静中压得人喘不过气。
世渊帝端坐于龙椅之上，金纹龙袍在晨光中泛着沉敛的光泽，他目光扫过阶下群臣，最终落回镇北王王战身上，沉声道：“王战，你再将镇妖关之事细细说与众人听。”
王战闻言，蟒袍在晨光中显得更加威武不凡。
他双手抱拳，每一步向前，玄靴踏在金砖上都发出沉闷的回响，像是敲在众臣的心坎上。
待行至殿中，他抬眸迎上世渊帝的目光，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边关风沙磨砺出的锐度：“圣上，诸位大人，镇妖关总指挥王轩通过与我秘宝，传回密报，所言之事，关乎大夏安危，容本王一一禀明。”
“其一，镇妖关三大妖帝近期异动频频，魇兽一族的妖帝虚浅和九幽凤凰一族的妖帝幽篁，藏匿在暗处蓄势待发。
魔龙一族妖帝妖族魔鄢，更是胆大妄为，所图甚远。
据细作探查，已查实其与三方势力暗通款曲。”
王瞻顿了顿，目光扫过群臣骤变的脸色，字字如锤，“这三方势力，一是盘踞大夏王朝境内千年却不知总部在何处的黑冥组织，二是西境的万族联盟，三者勾结，矛头直指我大夏江山，似有颠覆之举！”
话音未落，殿中已响起倒抽冷气之声。兵部尚书手中的玉圭险些落地，吏部侍郎鬓角的白发微微颤抖——黑冥组织以诡谲残忍闻名，万族联盟更是西境之外的一大可与大夏王朝试锋芒的势力，如今竟与镇妖关的妖族沆瀣一气，这哪里是异动，分明是要在大夏腹心插刀！
王战却未停顿，继续说道：“其二，黑冥组织在这场勾结中扮演着关键角色。王轩在密信中提及，黑冥使者曾多次潜入妖帝巢穴，被镇妖关将士拦截多次。
近日刚得到消息妖族意欲与黑冥组织交易通界符，若是已成，里应外合，恐镇妖关危矣。
更令人忧心的是，黑河河底的祭坛与瘴魂泽中心地带的结界疑似上古时期产物。”
“其三，三大妖帝的踪迹已现端倪。”他向前又迈半步，蟒袍上的蟒蛇像是展现出锋芒。
“据镇妖关多次查探回报，魔鄢妖帝现身瘴魂泽，幽篁妖帝至第一次于镇妖关相见，便不知所踪，还有虚浅妖帝行踪不明，但能确信并未被我重创。
不管是虚浅妖帝假意重创，还是幽篁妖帝蛰伏不动，亦或是魔鄢妖帝频繁搞事，都显示出他们意图不轨之心和必有所图之意。”
说到此处，殿中已无人敢出声。连素来沉稳的礼部尚书王承业都攥紧了胡须，指节泛白——瘴魂泽本是虚浅妖帝的老巢，如今却拱手相让给魔鄢妖帝。幽篁妖帝和虚浅妖帝是出了名的狡猾和老谋深算的老妖怪。
王战深吸一口气，抛出更惊人的消息：“其四，上古遗迹传承现世。震天宗宗主雷震天和南境节度使上官洪一同在…
在瘴魂泽内围地带，发现一座巨大的结界，疑似是上古结界。
魔龙一族的魔鄢妖帝极有可能已闯入上古遗迹，获得了部分上古传承。
如今他在瘴魂泽设下结界，震天宗宗主雷震天与南境节度使上官洪言率十位八境强者试过强攻和破阵之法，皆是未能撼动结界分毫——那绝非寻常妖法，雷宗主断言，此乃上古遗留的结界。”
“上古结界？”有位老臣失声惊呼，手中的朝笏“当啷”落地。
上古结界是人族才能习得的，没想到如今竟被妖族所用，魔鄢妖帝的实力已恐怖至此？
王战的声音越发沉重：“更令人心惊的是黑河那边。王轩与雷宗主一同探查黑河河底，发现上古祭坛，祭坛周围上古符文和妖族图腾无穷无尽。
在祭坛周围更有层峦叠峰进行镇压，雷宗主断言乃是上古镇界卫。”
“镇界卫！”这次连世渊帝都微微变了脸色。那是上古时期镇守凶煞之地的神兵卫，传闻早已随上古战乱湮灭，如今竟出现在黑河，是被妖族唤醒，还是另有隐情？
王战抱拳垂首，声音在大殿中回荡：“王轩的密报结尾说，镇妖关的妖气已凝聚成云，黑冥组织的杀手已潜入关内，西境的万族联盟与黑冥组织恐早已沆瀣一气。种种迹象表明，敌人已布下天罗地网，我大夏……危在旦夕。”
最后四字落下，大夏宫内死一般的寂静。
旭日晨光从雕花窗棂照进来，在群臣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驱不散他们眼底的震惊与寒意。
谁都没想到，平日里看似稳固的镇妖关，竟已被如此多的势力环伺；谁都没料到，那些只在传说中出现的上古存在，竟真的要搅动这天下风云。
有位年轻的御史嘴唇哆嗦着，想说些什么，却被旁边的同僚按住。
是啊，此刻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敌人已兵临城下，阴谋如一张巨网罩向大夏，而他们这些身居朝堂的大臣，直到此刻才知晓这迫在眉睫的危机。
世渊帝缓缓站起身，龙椅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
他望着阶下的王战，又扫过满朝文武，沉声道：“诸位都听到了。镇妖关的事，不是边关小事或是仅仅只是妖族之祸，是关乎大夏存亡的生死局。今日召集诸位，便是要共商对策——谁有良策，可尽管说来。”
话音落下，殿中依旧寂静。只有檀香在空气中缓缓流动，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压抑。
镇北王王战站在殿中，蟒袍上的煞气仿佛已蔓延开来，冻结了整个大夏宫。
满朝文武皆知，一场席卷天下的风暴，已在镇妖关的方向，悄然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