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天际的河底忽然裂开一道缝隙，并非寻常的晴空乍现，而是一道流淌着紫金霞光的门户正缓缓洞开。
那门框边缘萦绕着肉眼可见的灵气旋涡，每一缕光纹都似有符文在流转，神圣中透着令人心悸的威压，连呼啸的罡风到了近前都化作温顺的溪流，沿着门户边缘盘旋不去。
我瞳孔骤缩，那绝非人间该有的景象。
指尖掐诀试探，探出的灵识甫一触到门户光晕便如泥牛入海，连带着识海都泛起一阵刺痛。
“雷宗主！速回！”我扬声疾呼，声音里不自觉带上了颤音——方才雷震天为斩杀那只玄冰鲸已掠出数里，此刻若被那门户引动的灵气潮汐波及，后果不堪设想。
话音未落，便见一道紫电撕裂长空，雷震天魁梧的身影踉跄着落地，赤身布满金色流光溢彩，无不显示肉体的强大。
“那是……什么鬼东西？”他捂着右臂急促喘息，方才探出的灵力竟被门户吸去大半，经脉里像是塞了团滚烫的棉絮。
我无暇细问，目光扫过黑河沿岸——原本萦绕在古木虬枝间的淡青色灵气，此刻正像被无形的漏斗牵引，成百上千道灵气丝绦越过奔涌的河面，朝着西北门户蜿蜒而去。
连河底沉淀万年的玄阴之气都翻涌上来，化作缕缕黑烟汇入那道洪流。
周遭的草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青翠，连脚下的岩石都泛起干涩的灰白。
“不好！这门户在掠夺方圆千里的灵气！”我脊背发凉，猛地转向身后众人，“陈长老！”
须发皆白的陈长老不及应答，双手已在胸前结出繁复的印诀，腰间乾坤袋飞出数十面阵旗，“簌簌”插入泥土。
阵旗上的朱砂符文亮起，地面迅速蔓延开淡金色的阵纹，将我们一行十数人笼罩其中。
“隐匿阵只能瞒过灵识探查，挡不住灵气流失！”
他额角青筋暴起，维持阵法的灵力正被门户一点点抽走，“最多撑半个时辰！”
“墨长老！符箓！”我转向另一侧，墨长老早已取出一叠黄符，指尖燃着的三昧真火正舔舐符纸，朱砂勾勒的“移气符”在火光中渐渐浮现出流转的金光。
“来了！”
他扬手将符箓掷向空中，十二道黄符在空中结成八卦阵型。
“噗”的一声燃作金红色的烟霞，我们周身的灵力气息顿时被这烟霞裹着，朝着东南方向飘去——那里是黑河汇入东海的入海口，灵气驳杂，最易混淆踪迹。
“所有人靠拢！结成防御阵！”我祭出一道父王赠送的神品符箓，符箓被激活荡开一圈圈护罩。
众人迅速聚拢，我和清儿拔剑出鞘，剑穗上的灵玉碰撞出清越的脆响；柳长老将疗伤丹药分发下去，药瓶开启的瞬间，馥郁的药香却被灵气乱流冲得七零八落。
雷震天握紧了腰间的无极棍，紫电在棍身游走不定：“那门户里……好像有东西要出来了。”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门户中央的霞光忽然剧烈波动，一道模糊的黑影在光雾中缓缓舒展，周遭的灵气潮汐瞬间狂暴起来，黑河河面掀起数丈高的巨浪，拍在岸边礁石上炸成漫天水雾。
隐匿阵的金光剧烈闪烁，仿佛下一刻就要碎裂。
“撑住！”我咬紧牙关，将全身灵气灌入符箓中，“在搞清楚对方底细前，绝不能暴露行迹！”
东南方向，墨长老布下的气障仍在缓缓移动，而西北天际的门户已彻底洞开，那道黑影的轮廓愈发清晰，隐约能看到覆盖着暗金色鳞片的巨爪，正缓缓探出光门。
那道黑手自门户中探出的刹那，天地间仿佛被泼上了墨汁。
并非寻常的黑色，而是像将万千星辰的光都吞噬殆尽的沉黯，五指张开时竟遮去了小半个天空。
连黑河奔涌的涛声都在此刻凝滞——空气里只剩下黑手划破虚空的锐啸，带着令人牙酸的灵力撕裂声，朝着东南方向狠狠抓来。
“不好！”墨长老脸色煞白，方才布下的十二道移气符还在东南天际化作淡金色的雾霭，此刻却像被无形巨力攥住的蛛网。
只听“噼啪”脆响连成一片，那些能抵御普通九境强者全力一击的皇品符箓，竟在须臾间寸寸碎裂。
金红色的符纸碎片簌簌飘落，在空中便被黑手散出的煞气灼成灰烬，连一丝灵力波动都没留下。
雷震天倒抽一口凉气，紧握无极棍的指节泛白：“皇品符箓……就这么没了？”
他曾亲眼见过，一枚最低阶的皇品防御符能硬抗普通九境强者的三记重锤，可此刻十二道符箓齐碎，竟快得让人看不清过程。
我喉间发紧，方才那瞬间，黑手掠过的轨迹上，连空间都泛起了涟漪——那是只有九境巅峰强者才能做到的“空间褶皱”。
九境……整个天玄大陆的九境巨擘可谓都是有信息的呀，从未听过有如此强横的九境强者的存在。
难道这道门户背后，藏着传说中的上古遗族？或是……从界外闯来的邪魔？
众人还未从震惊中回神，西北天际的紫金门户忽然剧烈闪烁起来，边缘的霞光像风中残烛般明灭不定。
方才还在疯狂掠夺灵气的旋涡渐渐放缓，那些被牵引的灵气丝绦在空中乱舞，像是突然断了线的风筝。
“嗡——”门户发出一声沉闷的低鸣，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原本丈许宽的门户竟在收缩，边缘的符文一个个熄灭，最后化作一道淡紫色的光点，“噗”地坠入黑河。
河面激起丈许高的水花，随即迅速平复，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方才被掠夺的灵气不会骗人，沿岸的草木已彻底枯败，连空气都变得干涩刺痛，唯有黑河中央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空间波动。
“它……遁入河底了？”
陈长老扶着阵旗喘息，隐匿阵的金光已黯淡到几乎看不见，“那门户像是……灵力耗尽了？”
我蹲下身，指尖触碰湿润的泥土，残留的灵气轨迹清晰地指向河心。
那道门户绝非自然消散，更像是有意识地隐匿行踪——它在河底留下了什么？或是在那里积蓄力量，等待下一次开启？
“雷宗主，”我站起身，目光扫过面色凝重的众人，“你我潜入河底探查。”
雷震天重重点头，紫电在他掌心噼啪作响：“正合我意。”
“陈长老，你带人加固隐匿阵，守住河岸制高点，一旦发现任何异动立刻示警。”
我转向陈长老，又看向墨长老，“墨长老，烦请以‘传讯符’布下警戒网，若有陌生气息靠近，即刻通知我们。”
“放心去。”墨长老迅速取出数十枚传讯符，指尖真火掠过，符纸化作流光散入四周草木，“半个时辰内必有回音。”
我不再多言，与雷震天对视一眼，双双纵身跃入黑河。
冰冷的河水瞬间包裹全身，河底的玄阴之气顺着毛孔往里钻，我连忙运转护体灵力，周身泛起淡金色的光晕。
雷震天则引动紫电护体，电流在水中荡开，惊得周围游鱼四散奔逃。
黑河深不见底，越往下潜，光线便愈发昏暗。
寻常修士在百丈深便会被水压困住，可我们一人是灵武双修的修士，一人是九境练体大能，丹田灵力流转间，轻易便破开了层层水压。
约莫潜了千余丈，眼前忽然亮起微光——那并非自然光，而是河底岩层散发出的幽蓝荧光。
“到了。”雷震天传音入密，声音在水中有些模糊。
我定眼望去，心头猛地一震——脚下并非寻常河底的淤泥或岩石，而是一片平整如镜的黑色玉石，玉石上刻满了与方才门户边缘相似的符文，只是这些符文黯淡无光，像是耗尽了灵气。
而在这片玉石中央，矗立着一座约莫十丈高的祭坛。
祭坛通体由暗金色的岩石筑成，分作三层，每层都雕刻着盘旋的龙纹，只是那些龙首皆朝着祭坛顶端，仿佛在朝拜什么。
顶端本该有祭品的位置空空如也，只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凹槽，凹槽边缘残留着新鲜的裂痕，显然是方才那道门户消失时留下的。
最令人心惊的，是拱卫在祭坛四周的“山峦”。
那并非真的大山，而是无数具盘膝而坐的石像。
这些石像高的逾百丈，矮的也有数十丈，个个面容模糊，却能看出身着古朴的战甲，双手结着不同的印诀。
它们或坐或立，环绕着祭坛形成三圈，身躯上布满了刀剑劈砍的痕迹，有的石像断了臂膀，有的头颅不翼而飞，却依旧保持着拱卫的姿态，仿佛就算粉身碎骨，也要护住祭坛。
我游近一尊稍矮的石像，伸手触碰它的战甲——触感冰凉坚硬，竟像是某种从未见过的玄铁混合了龙鳞熔炼而成。
石像的脖颈处有一道巨大的豁口，断裂处光滑平整，显然是被巨力生生斩断。
可即便如此，石像的双眼位置，竟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灵光，像是有不屈的意志在其中沉睡。
“这些石像……是活的？”
雷震天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他正用无极棍轻敲一尊百丈高的石像，锤身碰撞处竟泛起金色的火花，“它们的灵力波动……和上古传说中的‘镇界卫’很像！”
镇界卫？那是只存在于古籍中的守护者，据说在上古大战时，曾以血肉之躯封堵界门，抵御域外邪魔。
难道这些石像，便是传说中的镇界卫？
我心头剧震，目光再次投向祭坛——若镇界卫在此拱卫，那祭坛绝非寻常祭祀之地。而方才那道能引动镇界卫残灵、甚至逼得它们显露出微光的门户，又是什么来历？
忽然，祭坛顶端的凹槽里闪过一丝极淡的紫金霞光，随即迅速隐去。
我与雷震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这河底祭坛，绝不像表面看起来这般死寂。
“小心探查，不要触动任何东西。”我传音道，指尖凝聚起一丝灵识，小心翼翼地朝着祭坛探去。这一次，绝不能再打草惊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