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往湘潭的长途大巴车在夜色中行驶,车厢里弥漫着泡面、汗液和劣质香水混合的气味。谢鑫辰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城市灯火逐渐稀疏,最终被农田和黑暗取代。
他付完十八块车费后,身上只剩下最后几张零钱。胃里的饥饿感如同附骨之疽,一阵阵袭来。他闭上眼,尝试引导体内那股温热的气流运转,希望能稍微压制一下这种生理需求。气流所过之处,带来些许暖意,但饥饿并未消除,只是变得可以忍受。
“同学,能不能帮我们把行李放上去?”一个清脆的女声在旁边响起。
谢鑫辰睁开眼,看到过道上站着一对年轻男女。女生扎着马尾,穿着清爽的运动装,脸上带着点旅途的疲惫和期待,是去旅游的大学生孙薇。她旁边的男生周凯,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有些文弱,正费力地想将一个不大的行李箱举过头顶的行李架,动作显得有些笨拙。
谢鑫辰没说话,站起身,一只手接过那个行李箱,轻松地托起,稳稳放入行李架的空位。整个过程悄无声息,仿佛那箱子没有重量。
“谢谢,太感谢你了。”孙薇连忙道谢,露出感激的笑容。周凯也推了推眼镜,低声说了句谢谢,眼神在谢鑫辰手臂流畅的肌肉线条上停留了一瞬。
他们的座位就在谢鑫辰旁边。孙薇靠过道,周凯坐中间,谢鑫辰回到靠窗的位置。
车子刚启动不久,一个穿着花衬衫,腋下夹着个小皮包,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的中年大叔钱宝贵挤了过来,一屁股坐在了谢鑫辰前面的空位上。他热情地回过头,自来熟地搭话:“几位,也是去湘潭耍的?我跟你们说,湘潭我可是熟得很,哪里的鱼头最好吃,哪里的妹子最水灵,我都门儿清……”
他的话匣子一打开就关不上,从湘潭美食吹到自己的生意经,又抱怨现在钱难赚。孙薇和周凯出于礼貌偶尔回应两句,谢鑫辰则一直看着窗外,仿佛外面的黑暗比车内的话痨更有吸引力。
大巴车在一个中途休息点停靠了十分钟,重新上路后,车厢里多了几个晃晃悠悠的身影。为首的是个留着寸头,发茬染成几缕黄色的年轻人,耳朵上打着耳钉,眼神飘忽,带着一股流里流气的感觉,他叫刺头强。他身后跟着两个同样打扮社会的小青年,三人沿着过道往前走,目光在乘客,尤其是年轻女性身上扫来扫去。
当看到靠过道坐着的孙薇时,刺头强眼睛一亮,停了下来。他一只手撑在孙薇座椅的靠背上,身体前倾,几乎贴到她脸上,嘴里喷出带着烟味的气息:“美女,一个人啊?去哪玩?哥带你啊。”
孙薇被这突如其来的骚扰吓得往后一缩,脸上血色褪去,紧紧抓住旁边周凯的胳膊。“你……你想干什么?我们有伴了。”
周凯脸色发白,身体僵硬,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在刺头强和他身后两个同伙不怀好意的注视下,那句话卡在喉咙里,没敢说出来。他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握紧,指节有些发白,眼神里闪过一丝挣扎和屈辱。
“有伴?就这小白脸?”刺头强嗤笑一声,伸手就要去摸孙薇的脸,“他能保护你?还是跟着哥有前途。”
旁边的话痨大叔钱宝贵早就缩起了脖子,假装看向窗外,嘴里念叨着“莫惹事,莫惹事”。
车厢里其他乘客大多低下头,或假装睡觉,或移开视线,没有人出声。司机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皱了皱眉,但也没说话,似乎不想惹麻烦。
孙薇看着那只越来越近,带着污垢指甲的手,眼中涌上绝望。
就在那只手即将触碰到孙薇脸颊的前一刻,一只骨节分明,看起来并不粗壮,却异常稳定的手从旁边伸了过来,如同铁钳般,精准地扣住了刺头强的手腕。
刺头强的动作猛地僵在半空。
他愕然转头,对上了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睛。是那个一直看着窗外的,坐在最里面的年轻人。
谢鑫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转过身,他的手如同钢浇铁铸,任凭刺头强如何用力,都无法挣脱分毫。
“哥们,混哪儿的?识相点滚开!别他妈多管闲事!”刺头强又惊又怒,试图用凶狠的语气吓退对方,另一只手已经握成了拳头。他身后的两个同伙也围了上来,面色不善。
谢鑫辰的目光扫过刺头强和他两个同伙身上散发出的,带着浑浊暗红色,充满戾气的气息,又瞥了一眼吓得瑟瑟发抖的孙薇,以及脸色惨白,眼神复杂的周凯。
他松开手,不是退缩,而是仿佛只是拂开一点尘埃。
刺头强感觉手腕一松,正要发作,却见对方已经慢悠悠地站了起来。明明动作不快,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让他和两个同伙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滚。”
谢鑫辰开口,只有一个字。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冰投入沸油,瞬间冻结了车厢里紧张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