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玄辞别人族,身化一缕清光,直坠九幽之下。
但见那幽冥世界:
阴风飒飒,黑雾漫漫。
一望高低无景色,相看左右尽猖亡。
山也有峰,岭也有峦;
山不生草,峰不插天,岭不行客,洞不纳云,涧不流水。
岸前魍魉,岭下魑魅。
洞底野狐,草头山鬼。
阴气迷漫锁重关,正是那亡魂归宿地——幽冥界!
道玄轻车熟路,无视沿途鬼差阴神的敬畏目光,径直来到那阴司核心,酆都大帝所居之森罗宝殿。
殿宇巍峨,鬼气森森。
殿前排列牛头马面,
阶下罗列鬼卒阴兵。
刀枪剑戟寒光闪,
锁链枷锁响叮当。
鬼火为灯照殿宇,
骸骨作梁撑穹苍。
殿内深处,酆都帝座之上。
端坐一人。
头戴十二旒平天冠,冕疏垂落遮龙颜,
身着玄黑龙纹衮龙袍,腰系幽冥玉带,
足踏九幽墨玉步云履。
面如冠玉,却笼罩一层化不开的阴郁帝威,
目若寒星,洞彻幽冥万鬼心。
正是道玄之本我尸——酆都大帝!
感应到本尊到来,酆都大帝缓缓睁开双眼,那眼中的阴郁瞬间化为一丝不易察觉的亲近。
“本尊驾临,有失远迎。” 声音低沉,自带回响,仿佛万鬼低语。
“自家兄弟,客气什么。” 道玄摆摆手,随意地坐在旁边一张由万年阴沉木雕成的鬼王椅上。
“唤紫薇来此议事。其余人等,尽数退下!殿外百丈,不得靠近!”
酆都大帝颔首,目光如电扫过殿内侍立的牛头马面、判官鬼差。
“帝君有令!尔等速退!殿外百丈,擅入者——魂飞魄散!”
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帝威!
“遵…遵命!”
牛头马面吓得一个哆嗦,连同殿内所有阴兵鬼差,如同潮水般无声而迅疾地退了出去,连大气都不敢喘。
厚重的殿门轰然关闭,一层浓郁的幽冥鬼气结界瞬间升起,隔绝内外,连神念都无法穿透。
偌大的森罗殿,顿时只剩下道玄与酆都大帝二人,更显空旷阴森。
酆都大帝屈指一弹。
一道幽暗符诏,无声无息穿透阴阳界限,直上天庭。
不多时,殿外祥光瑞霭涌动,与幽冥鬼气格格不入。
但见一人:
头戴九旒紫金冠,珠帘摇曳映星光,
身着紫薇星辰帝皇袍,周天星斗绣云肩,
腰束星河玉带,足踏七星步云履。
面如银月,颌下三缕长髯飘洒,
目含宇宙,气度雍容华贵。
周身星辰之力流转,正是道玄之善尸——紫薇大帝!
他无视殿外结界,一步踏入森罗殿,星光驱散了些许阴霾。
“本尊!酆都!” 紫薇大帝开口,随即看向殿内阴影处。
“戮,既来了,还不现身?”
话音未落,殿内阴影仿佛活了过来,剧烈扭曲!
嗡!
赤、黄、白、黑、青,五色光华骤然亮起!
五颗拳头大小、晶莹剔透、内蕴无尽先天五行本源之力的灵珠,滴溜溜旋转着从阴影中浮现!
灵珠旋转,五行相生相克,演化混沌!
一股凶戾、霸道、仿佛要毁灭万物的恐怖气息轰然爆发!
光华一闪!
五颗灵珠瞬间合一!
化作一道人影!
头挽双抓髻,面如刀削,煞气隐现,
身着玄黑紧身劲装,外罩一件由五色毫光编织而成的奇异披风,
腰悬一柄无鞘的漆黑长剑,剑身缠绕着丝丝毁灭气息,仔细看去,那剑身竟似由凝固的五行煞气构成!
眼神桀骜不驯,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要撕裂一切的冷笑。
正是道玄之恶尸——戮!
其本源,正是那先天五行灵珠所化!
至此,道玄本尊,本我尸酆都大帝,善尸紫薇大帝,恶尸戮(先天五行灵珠本源),齐聚这被重重结界封锁的酆都大殿!
四位一体,气息相连,本源共鸣,却又各具特色。
酆都阴郁如九幽,紫薇贵气如星河,戮凶戾如混沌初开,本尊则如大道包容。
殿内气氛凝重,连幽冥鬼气都仿佛凝固。
“本尊,何事如此紧急?竟需我等四人齐聚,还布下如此结界?”
紫薇大帝率先开口,星光在结界内流转。
酆都大帝也投来询问的目光。
戮抱着臂,五色披风无风自动,冷哼一声,意思很明显:快说,别耽误老子回去磨剑(煞气)。
道玄环视三位“自己”,神色郑重,缓缓开口:
“吾闭关三千载,炼化鸿蒙紫气半成,成就半圣之躯。然,成圣之机,已然显现!”
“哦?!” 三尸闻言,精神皆是一振!成圣!那可是终极目标!
“何时?” 酆都大帝声音依旧低沉,但眼中鬼火跳动得厉害。
“就在那即将到来的——封神大劫之中!” 道玄一字一句道。
“封神大劫?”
紫薇大帝眉头微蹙,“此劫数,据吾在天庭所知,乃是道祖为天庭充实神位,由阐、截二教应劫而起。与我等…有何干系?”
酆都大帝也点头:“幽冥轮回,自成体系,封神榜亦难管束。”
戮更是嗤笑,周身五行煞气翻涌:“打打杀杀?老子喜欢!但帮哪边砍哪边?砍秃驴还是砍牛鼻子?”
道玄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困惑:“吾亦推演天机,本该如此。
然…吾心有所感,此番封神,与吾前世记忆所知,似乎…大不相同!
其中必有惊天变数!
此变数,便是吾成圣之契机,亦是最大凶险!”
“不同?” 三尸面面相觑。
酆都大帝沉吟片刻,提议道:“既如此,我等四人合力,再推演一番!
或可窥得一丝端倪。在此结界内,当可隔绝圣人窥探。”
“善!” 道玄点头。
他心念一动,一枚灰蒙蒙、仿佛蕴含无尽混沌的宝珠自庆云中升起,正是那先天至宝——混沌珠!
珠光一闪,将道玄本尊与三尸尽数笼罩,瞬间消失在森罗殿内。
殿内彻底空寂,唯有结界鬼火幽幽燃烧。
混沌珠内,无上无下,无左无右,唯有最原始的混沌气流缓缓流淌。
道玄本尊与三尸盘坐虚空,气息相连,元神合一!
头顶庆云翻滚,三花摇曳!
胸中五气朝元,化作五色长虹!
酆都引动幽冥轮回之力,鬼气森森!
紫薇接引周天星辰之光,星辉璀璨!
戮则显化五行灵珠本体,赤黄白黑青五色光华流转,演化生灭,释放出斩断因果、破灭万法的混沌煞气!
四股力量,在本尊道玄的统御下,汇成一股浩瀚洪流,冲击向那冥冥中的未来天机!
混沌翻涌演天机,
四心合一窥未来。
封神画卷徐徐展,
血雨腥风扑面来!
起初,所见与道玄前世记忆相差无几。
昆仑玉虚,金钟玉磬!
碧游宫中,万仙来朝!
西岐凤鸣,伐纣大军!
十绝阵起,瘟癀肆虐!
九曲黄河,混元金斗!
诛仙剑阵,万仙遭劫!
然而,当画面流转至那商汤国运象征之时!
异变陡生!
本该是纯白神圣、天命玄鸟的气运图腾!
竟在劫气弥漫中,逐渐染上了一层刺目的——
金黄!
如同初升的骄阳!
那玄鸟的形态也在扭曲变化!
双翼伸展,似要焚天!
三足虚影,若隐若现!
一股霸道、炽烈、唯我独尊的古老皇者气息,轰然爆发!
这哪里还是玄鸟?!
分明是一只——
三足金乌!!!
“金乌?!妖族皇者气运?!” 道玄本尊与三尸同时失声惊呼!
戮所化的五行灵珠更是煞气狂涌,五色光华剧烈闪烁!
“妖族窃取人族气运?!欲重掌天地主角?!” 紫薇大帝脸色剧变!
“好大的狗胆!当诛!” 戮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刺耳杀意!
酆都大帝声音冰寒彻骨:“是帝俊残魂?还是太一未死?亦或是…女娲娘娘在背后推动?”
就在四人震惊欲要细看之时!
那气运图腾中的“金乌玄鸟”仿佛感应到了窥探!
猛地转头!
一双燃烧着太阳真火的眸子,穿透时空,冷冷地“盯”向混沌珠内的四人!
“唳——!!!”
一声穿金裂石、蕴含无上威严的尖啸,如同亿万金针,狠狠刺入四人推演的心神之中!
噗!噗!噗!噗!
道玄本尊与三尸同时心神剧震,元神刺痛,齐齐喷出一口淡金色道血!
推演画面瞬间破碎!
混沌珠内一片混乱!戮的五行煞气失控般四溢!
四人调息良久,才压下翻腾的气血,戮也重新化为人形,脸色都极其难看。
“好一个妖族!好一个金乌!”
道玄本尊抹去嘴角血迹,眼中寒光如实质。
“原来变数在此!有人想让妖族借封神之机,窃取人族气运,重登天地主角之位!
背后是谁?女娲?还是其他隐藏的黑手?”
“管他是谁!” 戮杀气腾腾,腰间黑剑嗡鸣欲出,“敢挡本尊成圣之路,老子用五行煞气把他挫骨扬灰!”
酆都大帝阴恻恻地道:“妖族余孽,死而不僵,当打入十八层地狱最底层,受万鬼噬心之刑!”
紫薇大帝则相对冷静:“本尊,妖族谋划虽险恶,但亦是我等成圣之机!当如何应对?”
道玄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惊涛骇浪,也按住了蠢蠢欲动的戮。
“妖族谋划,吾等已知。然,成圣之路,岂容他人干扰?
无论背后是谁,都休想阻我!”
他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当务之急,是找出那件助我成圣的关键之物!方才推演,虽被那金乌打断,但最后关头,吾感应到一丝指引!”
道玄再次闭目,结合四人残留的推演感应,细细推算。
酆都、紫薇、戮亦全力配合,各自本源之力辅助推演。
片刻后,道玄猛地睁开眼,脸色变得极其古怪,甚至…有点便秘般的纠结。
“算出来了!那物…至关重要!其所在…”
“在哪?” 三尸齐声问道。
道玄嘴角抽搐了一下,缓缓吐出三个字:
“须弥山!”
“须弥山?!” 紫薇大帝差点跳起来,“西方教那两个秃驴的老巢?!”
酆都大帝的帝冠冕旒都晃了晃:“准提和接引的道场?!”
戮更是直接炸毛,五色披风猎猎作响:
“他奶奶的!秃驴窝?!本尊你确定没算错?那地方比幽冥血海还臭!进去容易,出来难!出来也得被那七宝妙树刷掉一层皮!”
道玄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天机所示,确在须弥山深处,且被重重禁制守护。此物关乎吾成圣根本,必须到手!”
这下连最沉稳的酆都都沉默了。
去两个不要面皮的圣人老巢偷东西?
这难度系数,堪比让戮去绣花!
“强闯肯定不行。”
紫薇大帝皱眉,“那两个秃驴,一个比一个抠门,守家比守命还紧。上次本尊你拿了准提的莲子,他估计正恨得牙痒痒呢。”
“智取?” 酆都大帝眼中鬼火闪烁。
“须弥山禁制重重,更有圣人坐镇,如何智取?”
戮抱着黑剑,一脸“你们在逗我”的表情,周身煞气翻涌。
道玄在混沌珠内踱步,眉头紧锁。
硬闯是找死。
智取…谈何容易?
除非…
他脑中灵光一闪!
“有了!” 道玄猛地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圣人虽强,但并非时刻都在道场!尤其是…当所有圣人都被召集离开的时候!”
“你是说…” 紫薇大帝瞬间领悟。
“紫霄宫议事?商议封神榜?!”
“正是!” 道玄抚掌,“封神大劫乃道祖钦定,关乎天庭神位与诸教气运。
届时,六圣必齐聚紫霄宫,共商封神榜!此乃千载难逢之机!”
酆都大帝点头:“此计可行!然,如何确保圣人一定会齐聚?何时齐聚?”
“这就需要…有人去‘提醒’一下那位名义上的三界之主了。”
道玄的目光,落在了紫薇大帝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紫薇大帝被看得心里发毛:“本尊…你想让吾做什么?”
道玄笑眯眯地道:“紫薇啊,你身为天庭四御之一,辅佐昊天上帝,责任重大啊!
你看那天庭,如今是不是有点…名不副实?
阐教金仙听调不听宣,截教万仙更是视天规如无物。长此以往,昊天这玉帝,岂不成了光杆司令?”
紫薇大帝何等聪明,立刻明白了:“本尊是说…让吾在昊天面前,多提提阐教、截教那些‘骄兵悍将’?
说他们不服管教,藐视天威?煽风点火,怂恿昊天早日去紫霄宫告状?”
“孺子可教也!”
道玄满意地拍了拍紫薇的肩膀,“记住,要‘不经意’地提,要‘忧心忡忡’地提,要站在天庭大局的角度提!
务必让昊天觉得,再不请道祖出面管管,他这天帝就真成摆设了!
最好让他急得跳脚,主动跑去紫霄宫哭诉!”
紫薇大帝想象了一下昊天被自己忽悠得团团转,然后跑去紫霄宫告状的样子,嘴角也忍不住勾起一丝“奸臣”般的笑容:
“本尊放心!论拱火…咳咳,论为天庭分忧,吾最在行!
保证让昊天‘心甘情愿’、‘迫不及待’地去告状!”
“善!” 道玄大笑,“如此,吾等只需静待时机!待诸圣齐聚紫霄宫,便是吾潜入须弥山,取那成圣之宝之时!”
他眼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妖族欲窃取人族气运?
圣人道场固若金汤?
在成圣的诱惑面前,都是浮云!
“安全第一!” 道玄习惯性地叮嘱。
“酆都,戮,尔等也做好准备,随时接应!戮,尤其收敛你的煞气,别还没动手就被秃驴闻着味儿了!”
酆都大帝:“…遵命。”
戮(恶狠狠地磨了磨牙):“…知道了,啰嗦!”
但还是将翻涌的五行煞气强行压回体内。
紫薇大帝则已经开始琢磨,待会儿回去该用什么“忧国忧民”的表情,去给昊天陛下上眼药了。
一场针对圣人道场的“惊天大盗”计划,就在这幽冥深处、重重结界内的密谋中,悄然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