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二，刺杀太子殿下的两名刺客，虽服毒自尽，但其身手路数、所用弩箭制式，皆指向周家秘密培养的血鸮卫。”
“镇国公府长孙周靖安当时亦在场，曾发冷箭，目标疑似沈二小姐，但被沈二小姐‘意外’躲过。”
“其三，秋猎前，周靖安曾通过沈玉蓉私下邀约沈二小姐，欲行拉拢或胁迫，被沈二小姐严词拒绝。”
“随后，便有一名已被灭口的宫女，故意将沈二小姐引往陷阱方向。”
“其四，那头黑熊，是被人以特殊药物引至太子与沈二小姐休息之地。”
皇帝听完，脸上并无太多意外之色，只有一层寒冰渐渐覆盖眼眸。
他看向沈珩：“沈卿，都听见了？”
沈珩袖中的拳头已然握紧，指节泛白，但他声音依旧沉稳：“臣，听见了。”
他撩起衣袍，郑重跪下，“陛下，周氏一族，其心可诛！”
“他们不仅要太子殿下的命，如今，连臣的女儿也不肯放过！”
皇帝起身，踱步至沈珩面前，亲手将他扶起：“起来说话。”
他叹了口气，眉宇间是化不开的凝重，“周氏想致太子于死地，非一日之寒。”
“先皇后之事，朕……心中有疑，却苦无实证，且周家势大，掌京畿兵权，牵一发而动全身。”
“如今，在他们看来，你沈家已是绑在了太子的战船上。”
“动了月丫头，既能打击太子，又能重创你沈家，一石二鸟。”
“陛下明鉴。”
沈珩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他们此番未能得手，以周家行事之风，绝不会善罢甘休。”
“日后，只怕对太子和小女的暗杀阴谋，只会更加层出不穷。”
就在这时，禄安在外通报：“陛下，太子殿下求见。”
“宣。”
帐帘掀起，萧景宸坐在轮椅上，由侍卫长风推了进来。
他面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已恢复清明锐利。
他先是向皇帝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又对沈珩微微颔首，“沈相。”
“景宸，你身上有伤，不必多礼。”
皇帝抬手虚扶，目光落在他的腿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萧景宸看向沈珩：“孤刚去探望过沈二小姐，听闻她已苏醒，心中稍安。”
“此次，多亏沈二小姐舍身相救。”
他语气诚恳，随即话锋一转，“方才孤在外面，似乎听到影七统领正在回禀要事？”
皇帝没有隐瞒，将影七所查简要告知。
萧景宸听罢，眼中寒光一闪，但很快压下。
他看向沈珩，道：“沈相，今日遇袭，除了沈二小姐，还多亏了令郎沈砚。”
“以及随他一同前来救援的江南林家那对双生子，林瑾轩与林瑾瑜。”
“若非他们及时赶到，牵制了部分刺客，后果不堪设想。”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道，“沈砚带他们前来，想必是有意让他们在御前露脸。”
“沈砚看人，眼光一向精准，他看重的人，必有过人之处。”
“孤，也乐意助他这一臂之力。”
沈珩心中一动，明白这是太子在向他示好，同时也是对林氏兄弟能力的认可。
他躬身道：“殿下过誉，犬子年轻气盛，林家兄弟更是初出茅庐，当不得殿下如此夸赞。”
“能护卫殿下周全，是他们的本分。”
皇帝看着眼前沉稳的太子和重臣，心中稍慰。
他沉吟片刻，道：“景宸，沈卿。”
“如今证据虽有，但仅凭影七一面之词，以及那些死无对证的刺客，想要扳倒根深蒂固的周家，难如登天。”
“一旦贸然动手，若不能一击致命，必遭反噬。”
“朝局动荡，边关不稳，非朕所愿。”
萧景宸颔首：“儿臣明白。”
“周家树大根深，爪牙遍布军中，此时并非彻底清算的最佳时机。”
“但此番他们胆大包天，在秋猎行此悖逆之事，绝不能就此轻轻放过。”
“至少，也要敲山震虎，斩断他们几根爪牙。”
“让他们知道，父皇与儿臣，并非一无所知。”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不错。此事，朕会暗中布局。”
“明面上，秋猎刺杀，朕会责令大理寺和刑部严查。”
“至于能查到哪一步……就看他们的本事了。你们且稍安勿躁。”
话已至此，沈珩与萧景宸皆躬身称是。
退出皇帝营帐，晨光已彻底驱散了夜色。
沈珩与坐在轮椅上的太子并肩而行了一段。
沈珩沉默片刻，终是开口，声音低沉：“殿下，经此一事，臣已看得分明。”
“周家视我沈家如眼中钉，肉中刺，尤其对月儿，已起杀心。”
“臣身为父亲，绝不能坐视女儿陷于如此险境。”
“如今，周靖安想拿捏月儿不成反起杀心。”
“月儿的婚事……”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或许，并非全然是桎梏。”
萧景宸抬眸，看向沈珩，那双深邃的凤目中掠过一丝了然。
他自然听懂了沈珩的言下之意——在共同的敌人面前，这桩婚事，从可能的风险，变成了一个可以共同抵御外侮的联盟。
沈珩这是在向他表明，沈家，至少是他沈珩，已决意站队东宫。
“沈相爱女之心，孤感同身受。”
萧景宸的声音平静无波，“昭月小姐救孤一命，孤铭记于心。”
“只要孤在一日，必竭尽全力，护她周全。”
“东宫，或许并非铜墙铁壁，但多一份力量，总能多一分安稳。”
这便是承诺了。
沈珩深深一揖：“如此，臣，先行谢过殿下。”
回到自家营区，沈珩立刻召来了沈砚和林婉柔，将皇帝帐内所知、与太子对话之意，尽数告知。
林婉柔听得心惊肉跳，紧紧攥着帕子：“他们……他们周家竟如此无法无天！”
“老爷，月儿绝不能嫁入皇家，那是虎狼窝啊！”
沈砚却冷笑一声，那双与沈珩相似的锐利眼眸中寒光四射：“娘，如今不是我们想不想嫁的问题，是周家已经把刀架在月儿脖子上了！”
“嫁给太子，月儿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有东宫和我们沈家双重护卫。”
“若不嫁，周家只会更加肆无忌惮地暗害月儿！”
“难道我们要日日防贼吗？”
他今日一身墨色劲装，更衬得面色冷峻，显然妹妹受伤之事，已让他怒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