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无妄看着眼前这荒唐景象，当即肃声喝道：“住手！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豆蔻像抓住救命稻草般跪云无妄脚边：“大少爷救命！小姐只是发热，用了药就能好的！可大小姐竟要给她办后事......”
云无妄立马瞪向云亭晚。
云亭晚却浑不在意地撇了撇嘴：“大哥别这样看着我。是这奴婢自己嚷着二妹妹快不行了，我才好心帮着张罗后事。”
“况且......母亲也是点了头的。”
“你们真是疯了！她是我们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平日里苛待便罢了，如今竟真要活埋了她不成？”
云无妄一把推开棺盖，看着里面面色惨白的云芷儿，当即俯身将人抱了出来。
他转头对随从厉声喝道：“速去请京城最好的大夫！若是耽误了诊治，我唯你们是问！”
经此一番悉心救治，云芷儿连日的高热终于渐渐退去。
一日后的黄昏，她睫毛微颤，终于悠悠转醒。
豆蔻喜极而泣，紧紧握住她的手：“太好了！小姐你终于醒了！这几日真是吓坏奴婢了……”
云芷儿却茫然地望着帐顶，揉了揉发痛的额角：“豆蔻......我身上为何这般疼痛？”
“我为何会受伤？我……我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豆蔻心头一紧，莫不是高热烧坏了脑子？
可奇怪的是，小姐分明还记得自己的名字。
她试探着问了几件旧事，云芷儿都对答如流。
豆蔻见状，悬着的心总算放下大半。
想来是救治及时，只是近月余的记忆出了些岔子。
不过人既已从鬼门关前回来了，这点子得失，反倒算不得什么了。
“想不起来便不想了，许是些不打紧的事。”
豆蔻小心扶她靠坐在迎枕上，将温热的药碗递到她手中：“眼下最要紧的是把身子养好。”
她宽慰道：“如今大少爷回府主持家务了。有他在，府里那些惯会拜高踩低的，暂时不敢再来为难小姐。”
云芷儿小口喝着汤药，目光落在自己一直紧握的发带上。
那抹水蓝色已被暗红的血迹玷污，她蹙眉道：“这发带怎么沾了血？看着怪晦气的，豆蔻你帮我扔了吧。”
“奴婢这就去处理。”豆蔻连忙接过发带。
云芷儿望着那抹蓝色被收走，心口没来由地一阵悸动，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从指缝间溜走。
但她随即敛起这莫名的怅惘，低头继续安静地喝药。
*
午后，豆蔻端着刚煎好的药穿过庭院，却见云芷儿独自坐在石凳上，正用手掌一下下拍打着额角，力道越来越重。
“小姐！”豆蔻急忙将药碗往石桌上一放，快步上前拉住她的手腕，“你这是做什么？”
云芷儿抬起泛红的双眼，泪珠止不住地滚落：“豆蔻，我这里难受……”
她抓着豆蔻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不是伤口疼，是这里……空落落的，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着，闷得透不过气…...”
豆蔻指尖轻柔地按着她的太阳穴，想替她化开那点愁绪。
“小姐别难过了，你前几日不是还说，有件天大的喜事要告诉奴婢吗？不如现在说出来，让奴婢也跟着高兴高兴？”
谁知云芷儿闻言泪水落得更凶，茫然地摇着头：“喜事？什么喜事......我怎么会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回忆至此，云芷儿从躺椅上倏然惊醒，才发现暮色早已笼罩了整个庭院，晚风带着凉意拂过她的面颊。
这一觉睡得格外深沉，那些被高烧抹去的记忆，此刻如潮水般尽数涌回脑海。
她缓缓坐起身，仔细抚平衣襟的褶皱，朝门外沉声唤道：“来人。”
侍卫应声而入：“贵妃娘娘有何吩咐？”
云芷儿气得不行：“立刻带人去秦王府，给本宫杀了云亭晚！”
她简直气死了，上次查抄只动了国公府，竟让云亭晚这个漏网之鱼借着嫁入秦王府躲过一劫。
原以为她总算良心发现，这才把真相告诉了黎湘文。
谁料这狗东西和云轻轻一样不是好货！
竟敢趁我病要我命，险些真将自己活埋了！
待侍卫领命而去，她重新坐回椅上，忽然想起什么，不禁失笑。
原来陛下心心念念的白月光，竟是她自己？
这半个月来的醋意、那些辗转难眠的夜晚，竟全是在吃自己的醋？
正觉荒唐时，豆蔻提着裙摆匆匆赶来，额间还沁着细汗：“娘娘！奴婢想起来了！”
“你当年从国公府回来时，总神秘兮兮地说在山上遇见个男子。”
“奴婢当时问你，你偏要等事成再说……娘娘你说会不会就是……”
云芷儿将搭在椅背上的披风为她披好，无奈道：“快去歇着吧。”
“等你这慢半拍的丫头想起来，何止是黄花菜凉了，怕是整片菜园子都要荒芜了。”
她重新落座，心头仍堵着一口气。
虽说兜兜转转发现那白月光竟是自己，可一想到那男人每次争执时端着的帝王架子，动辄以权势相逼、用冷宫相胁的倨傲模样，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
养心殿。
万皇后掐准云芷儿失宠的当口，特意来养心殿陈情。
她声泪俱下地控诉：“陛下圣明，纯贵妃实在欺人太甚！光天化日之下在坤宁宫行凶，将臣妾殴打得鬓发散乱。”
“臣妾不过按宫规小惩大诫，处置她身边一个不懂规矩的奴婢，她竟敢……”
她说着微微侧过脸，让额角那处淡青的痕迹在宫灯下更显分明。
“这般目无中宫，公然忤逆，若再不严加管教，只怕六宫规矩都要荡然无存了……”
“她不是普通的奴婢。”慕无宸从奏折中抬起眼，眸光清冷。
万皇后不解地问：“陛下这是何意？莫非那奴婢还有什么特殊身份不成？”
“她是贵妃最疼爱的贴身侍女。”慕无宸语气平静。
万皇后一时语塞，精心准备的说辞全都堵在喉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