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
杨戬的厉喝与他的动作几乎同时爆发。
他一直在看似放松的静默中保持着极致的警觉。
在那乌金光华乍现的一刹那，他原本停留在孙悟空脸上的目光骤然锐利如鹰隼，身形已如鬼魅般横移，玄色衣袂在空中拉出一道残影，后发先至，硬生生插入了那致命寒芒与孙悟空之间。
锵———！！！
刺耳到令人牙酸的金铁交击声炸响。
三尖两刃刀的刀柄末端与那斧钺虚影狠狠撞在一起，迸溅出耀眼的火星与混乱的神力波纹。
杨戬周身金光一绽即收，强行磕偏了斧钺的轨迹。
然而，那偷袭阴毒至极。
斧钺虚影在被磕偏的瞬间，竟如同有生命般骤然分化。
一道被挡开，另一道更加凝实、几乎化为实质的斧钺光影，却借着撞击的反震之力，以更快数倍的速度，无声无息地没入了杨戬后背，隐隐浮现于胸口。
“呃……”
杨戬身体猛地一震，闷哼声压抑在喉咙里。
他低垂下头，只见左胸口处，一柄完全由神力与杀气凝结而成的半透明斧钺，正牢牢钉在那里。
斧刃深深嵌入，周围玄衣瞬间被无形的力量绞得破碎。
“杨戬！”
孙悟空瞳孔骤缩，失声惊呼，方才那一点暧昧的恍惚瞬间被惊怒取代，金箍棒嗡鸣着就要横扫向攻击来源。
“别动！”
杨戬低喝，声音因剧痛而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他看也不看那阴影处，仿佛那偷袭者不值一提。
他右手依旧紧握着三尖两刃刀撑住身形，左手却快如闪电地抬起，五指张开，猛地虚按在自己胸口的斧钺光影之上。
指尖金光暴涨，并非治疗，而是带着一种霸道无比的剥离与掌控之力，狠狠一挥。
下一秒，那没入他血肉神魂的斧钺光影，竟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被他硬生生从胸口逼了出来。
脱离身体的瞬间，它重新化为凝实的乌金斧钺模样，但表面却缠绕上了丝丝缕缕属于杨戬的更为凌厉璀璨的金色神力。
杨戬脸色苍白了一瞬，额间那道金色纹路灼热得几乎要燃烧起来。
他眼中寒光凛冽，盯着那挣扎欲飞的斧钺，捏诀的左手手势一变，食指中指并拢，凌空对着斧钺重重一点。
而后，那柄缠绕着金光的乌金斧钺，如同被赋予了全新的灵魂和无可违逆的指令，骤然调转方向。
它以比来时更快、更凶悍十倍的威势，化作一道金乌交缠的死亡流光撕裂长空，朝着它来时的方向暴射反噬而去。
天际划过一道刺目的轨迹，隐约传来一声遥远的、惊怒交加的闷响与神力溃散的波动。
而就在这反戈一击发出的同时，杨戬挺直如松柏的身躯，终于微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
那不仅仅是失去力道支撑的摇晃，更像是一座承受了内部巨大爆炸的山岳，无法抑制地显露出根基受损的颓唐。
杨戬试图用右手的三尖两刃刀更用力地拄地以稳定身形，但那握刀的手指关节，已然用力到泛出青白色。
并且，孙悟空白皙能清楚地看到，那只稳若磐石、曾执刀对抗天庭的手，此刻正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连维持这最基本的支撑，都显得如此艰难。
他周身的强横气息，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只剩下冰冷的苍白和摇摇欲坠的虚弱。
下一刻，在孙悟空骤然收缩的瞳孔倒映中，那个刚刚以无敌之姿擒下伪帝、审判王母、仿佛能独自对抗整个世界的男人，就那样毫无征兆地、直挺挺地向前倒去。
“真君！”
“杨戬！”
孙悟空和啸天两道近乎失声的惊呼撕裂了大殿的宁静。
她几乎是本能地，以比冲向敌人时更快的速度，化作一道金色的残影瞬间扑了过去，在他身体即将重重砸落在冰冷破碎的玉砖上前，险之又险地将他接入怀中。
入手是一片冰冷和……惊人的沉重。
直到将他抱在怀里，孙悟空才真正看清他此刻的状况有多么糟糕。
杨戬银色盔甲下的玄衣早已被鲜血浸透，颜色深得发黑，紧紧黏在皮肤上。
他脸色苍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连唇色都淡得几乎与脸色融为一体。
额间那道金色的天眼纹路黯淡无光，甚至边缘处隐隐有裂痕浮现。
他紧闭着双眼，浓密的睫毛无力地垂着，呼吸微弱得几乎感知不到，只有眉心因巨大的痛苦而紧紧蹙起。
“杨戬！杨戬！你醒醒！”
孙悟空半跪在地上，将他紧紧搂在怀里，一只手慌乱地拍打着他的脸颊，触手一片冰凉。
她声音颤抖着，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哭腔和恐慌。
“你别吓我！你给我醒过来！”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他之前是如何在万千敌军中厮杀，如何硬撼那些强大的神和法宝，如何为了保护她，用身体去挡那些致命的攻击……
他一直挺直着脊梁，将所有伤痛和脆弱都死死压在冰冷的面具之下，直到……尘埃落定的这一刻。
这个认知像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刺入孙悟空的心脏，比她自己肩胛上的伤口要痛上千百倍。
“药……对！药！”
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手忙脚乱地想在自己身上寻找疗伤丹药，却发现自己的储物法宝早在之前的混乱中不知丢到了哪里。
“敖尘！敖尘！快拿药来！”
她猛地抬头，朝着远处正在安排押送事宜的敖尘嘶声喊道，那双金色的眼眸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慌乱和无助，再没有了齐天大圣的半分从容。
敖尘闻声迅速赶来，看到杨戬的状况，脸色也是一变。
他立刻取出龙宫最珍贵的疗伤圣药，九转还魂玉露。
孙悟空小心翼翼地撬开杨戬紧抿的牙关，将一滴散发着浓郁生机与清香的玉露滴入他口中。
玉露入喉，杨戬苍白如纸的脸上，终于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生气。
他紧蹙的眉头似乎松动了一点点，但依旧昏迷不醒，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孙悟空紧紧抱着他，感受着他身体传来的微弱温度和那几乎听不见的心跳。
一种巨大的、名为‘可能失去他’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