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清指着窗外一处古闸:“看那处闸口,据说前朝有个漕运总督,为修这座闸,三年不曾回家,最后累死在任上。
后人感其恩德,在此立碑纪念。”
王婉婉听得入神:“你懂得真多。”
苏寻衣笑着调侃:“你家玄清道长哥哥年少时游历四方,这些自然知道。”
正说着,船缓缓靠向一处码头。
这是沿途较大的一个停靠点,不少乘客上下船。
其中一位带着丫鬟的官家小姐格外引人注目。
那小姐约莫十四五岁,身着淡粉绣花襦裙,头戴珍珠步摇,举止优雅,一看便知是官宦人家的千金。
她带着两个丫鬟,四个箱笼,显然是出远门的架势。
船家忙上前帮忙安置行李。
那小姐的丫鬟高声吩咐:“小心些,这里面可是小姐最爱的昌南瓷器,碰坏了你们可赔不起。”
王婉婉小声嘀咕:“好大的架子。”
苏寻衣轻笑:“出门在外,谨慎些也是应该的。”
那小姐被安排在苏寻衣隔壁的雅间。
安顿好后,她主动过来打招呼:“小女姓林,几位也是去苏州?”
苏寻衣起身回礼:“原来是林小姐。
小妇人苏寻衣,这两位是姐姐王婉婉和姐夫玄清。
我们确是往苏州去。”
林妙眼睛一亮:“我怎么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你,你可是绯云阁的苏东家?
噢,对了。
我想起来了,我在知府陈夫人那里见过你设计的衣裳,真是精美绝伦。”
苏寻衣有些意外:“林小姐见过知府夫人?”
“家母与知府夫人是表亲。”林小姐笑道。
“前日还听陈夫人提起,说苏东家要来苏州开分号,没想到这么巧就在船上遇到了。”
这般巧合,让苏寻衣心中微动。
她是要来江南开分号,但并没有告诉过陈夫人,而周少宸与她是板上钉钉的事。也不至于安插人手。
苏寻衣面上不露声色:“那可真是缘分。
林小姐这是从何处回来?”
“从外祖家省亲回来。”林小姐说着,邀请道,“既然同路,不如一起用晚膳?
这船上的厨子做得一手好淮扬菜,我特地带来的。”
看着林妙盛情难却,苏寻衣只好应允。
晚膳时,林小姐很是健谈。
从苏州风土人情说到江南水乡风俗人情,最后说到丝绸,看似无意,却透露了不少有用信息。
“苏州绸缎虽好,但近年来几家大商户明争暗斗,价格波动很大。”林小姐状似无意地说。
“特别是周家和赵家,表面和气,实则势同水火。”
苏寻衣心中了然,这林小姐恐怕不是偶然相遇这么简单。
船行五日,终于抵达苏州码头。
还未靠岸,就已感受到苏州的繁华。
码头上船只鳞次栉比,装卸货物的号子声、商贩的叫卖声、车马的喧哗声交织在一起,好不热闹。
王婉婉看得目瞪口呆:“这苏州码头比府城的街市还热闹!”
玄清指着码头道:“苏州是漕运重要节点,南来北往的货物都在此集散,自然繁华。”
船刚靠稳,就见码头上一个身着湖蓝色绸衫的年轻公子带着几个仆从迎了上来。
正是周少宸。
“苏夫人,一路辛苦了。”周少宸快步上前,笑容温润。
“这位定是玄清公子,旁边这位是玄清夫人吧?
周某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苏寻衣还礼:“周少爷太客气了,怎敢劳您亲自来接。”
周少宸笑道:“苏夫人是周某贵客,自然要亲自来迎。
车马已经备好,诸位请。”
周家的马车极为豪华,车内铺着软垫,小几上备着点心和茶水。
王婉婉悄悄对苏寻衣说:“这周少爷排场真大。”
马车穿过繁华街市,最终停在一处精致别院前。
白墙黛瓦,飞檐翘角,典型的江南建筑。
“这是寒舍的一处别院,虽然简陋,但还清净。”周少宸引他们入内。
“诸位远道而来,不妨在此稍作休整。”
院内小桥流水,假山玲珑,花木扶疏,处处透着雅致。
王婉婉看得眼睛发亮,玄清也微微点头,显然对这里的环境颇为满意。
然而苏寻衣却道:“周少爷美意,寻衣心领了。
但我们人多,不便叨扰。
还是住客栈方便些。”
周少宸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恢复如常:“既然如此,周某也不强求。
溪亭客栈是苏州最好的客栈,那我便让人为诸位预留上房。”
安顿好后,周少宸道:“苏夫人远道而来,今晚周某在松鹤楼设宴,为诸位接风洗尘,还请赏光。”
这次苏寻衣没有推辞:“那就劳周少爷费心了。”
当晚,松鹤楼的雅间内。
周少宸精心准备了地道的苏州菜。
松鼠桂鱼、清炒虾仁、白汁圆菜,一道道佳肴令人食欲大动。
酒过三巡,周少宸缓缓切入正题:“苏夫人可知江南布料现状?”
苏寻衣放下筷子:“略知一二,还请周少爷指教。”
周少宸叹道:“实不相瞒,江南布庄表面风光,实则暗流涌动。
特别是赵家…...”他压低声音,“赵老爷子表面仁义,实则手段狠辣。
苏夫人与他打交道,还需多加小心。”
苏寻衣不动声色:“多谢周少爷提醒。
寻衣初来乍到,凡事自会谨慎。”
宴席结束后回到客栈,王婉婉忍不住问:“寻衣,周少爷为什么要我们小心赵家?”
玄清代答:“周赵两家是世交也是世仇,这话不可全信。”
苏寻衣点头:“改日见了赵老爷子,自有分晓。”
果然,次日一早,赵府的请柬就送到了客栈。
赵启明亲自设宴,为苏寻衣接风洗尘。
赵府的气派,百年世家的底蕴在每一处细节中流露出来。
赵启明亲自在花厅迎候,身旁站着赵世连。
“苏夫人,久仰大名。”赵启明笑容温煦。
“犬子前年岛上,多蒙夫人相救,老夫一直感念于心。”
苏寻衣从容行礼:“赵老爷言重了。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赵启明目光锐利却不失温和:“对夫人是举手之劳,对赵家却是救命之恩。
世连是赵家嫡子,若他有闪失,赵家必将动荡。
这份恩情,赵家铭记于心。”
宴席设在临水轩,窗外就是精致的园林景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