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诸多好处,王举并未离去,灯人长老给他安排了一处住所。
是一间琉璃灯阁。
他留驻此间静修七日,昼夜观摩灯人修行。
至第七日午夜,万灯齐暗的刹那,他忽有所悟。
取出老灯人所赠灯种,引动混沌灯盏将其缓缓包裹。
那金色灯种初时抗拒,在混沌气中明灭不定。
王举不疾不徐,将七日所悟尽数化作养料。
过了许久,混沌灯突然光华大放,灯种如倦鸟归林般投入青灯,金色焰心与混沌灯焰水乳交融。
“善,一盏明灯照千古,万般大道尽归真!”
融入灯种,混沌灯的底蕴明显更加深厚了。
……
晨光初露时,王举来到万灯古树下。老灯人正在教导幼童们修习凝光化形之术,见王举前来,便含笑点头。
“小友要启程了?”
心灯映心,有时候,即便王举不说,灯人也能照见王举心思,这是他们一族的天赋。
当然,前提是王举不故意遮掩。
他要是有心遮掩,运转无天魔丹,即便四境灯人,也看不透他心思。
“承蒙款待,道途已有所得。”
老灯人抚须轻笑,琉璃身躯在晨光中流转华彩:“混沌道途虽艰,但观小友风姿,老朽相信必能功成。”
“多谢。”
二人行至传送古阵前,守阵的灯人修士见到王举,当即躬身行礼:“吾族贵客,请问前往何处?”
“水镜国。”
守阵灯人听得“水镜国”三字,琉璃身躯内的灯焰微微摇曳,显是知晓那处异人国度的特殊。
“贵客此行要小心些,水镜国风土人情与我烛阴国大不相同。”
“奥,可否说详细些?”
王举扭头询问,他之前也大致在灵网上了解过水镜国的情况,但毕竟距离太遥远,肯定没有临近的灯人了解的详尽。
“镜人生俱窥真之癖,逢异必照、闻奇则锁,思玄成痴,执念颇重。”
灯人修士恭敬提醒,又特意在阵眼处多添了三颗流转着水光的虚空晶石,“此物可助前辈在镜界稳住身形。”
老灯人在旁轻叹:“那些镜灵啊...…天生就有窥探万物本真的执念。他们的‘好意’往往令人无所遁形。”
说着指尖凝出一盏心灯虚影,灯焰中显露出被无数镜面包围的景象。
王举眸光微动。他想起古籍中记载,镜灵族以“鉴真”为修行根本,却常常因此陷入偏执,喜欢穷究、窥视一切。
不过,他有无天魔丹,万法不拘,那镜人应该看不穿他。
传送阵光华升起时,守阵灯人最后叮嘱:“记住,在镜灵面前,谨守心神,否则连思绪都会在镜中显形!”
“多谢提醒。”
……
天旋地转。
王举踏出传送阵,立即感受到无数道“目光”。
不是寻常的注视,而是某种无形的镜光扫过周身,仿佛要将他的每寸血肉、每缕神魂都映照分明。
“呵呵……”
他丹田内无天魔丹悄然流转,周身气机倏然一变。
不是收敛隐匿,而是外显为普通三境修士。
混沌道基早已在魔丹遮掩下化作一面深不见底的幽潭,任镜光如何照射,也只能映出他愿意展现的表象。
三个镜灵面部镜面同时泛起涟漪,显示出他们内心的困惑。
在他们映照中,这分明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人族三境修士,可方才传送阵启展现的空间波动,又绝非此等修为所能引动。
“奇怪…...”为首的镜灵身周水镜急速旋转,“明明感应到异常道韵,为何照不出虚实?”
王举负手而立,任由那些镜光在自己刻意营造的“三境修为”上来回扫视。
“三位道友,”
他故作不解地皱眉,“如此审视,所为何事?”
镜人身形颀长,通体宛若流动水银,体表不时泛起七彩涟漪。
它们面部光滑如镜,清晰地映照出他伪装出的平凡面容,而肩颈处生长的三面活体镜玉正不停转动,折射出令人目眩的霞光。
玄鉴瞳透过传送殿宇,所见远处景象光怪陆离:
但见周遭天地皆由流动水镜构成,苍穹是倒悬的镜湖,云霭在镜面间折射出万千虹晕。
脚下所立非是实地,而是一望无际的琉璃镜海,镜人往来,每步踏出都漾开环环相叠的光纹。
镜海之下倒悬着重重宫阙,无数镜灵在其中游弋,宛如水中游鱼
天际漂浮的镜云不时垂落万道镜光,在海面刻划出繁复道纹。
“当真奇幻。”
王举喟然一叹。
三个镜灵面部镜面波纹渐平,他们引以为傲的窥真之能,竟在这个看似普通的三境修士身上一无所获。
水银般的体表泛起困惑的涟漪,肩颈处的活体镜玉也放缓了转动。
为首的镜灵声音依旧平直,却少了几分之前的审视:“既入水镜国,还请告知来意。”
“路过此地,稍作休整便走。”
王举答得云淡风轻。
“欲往何处?”
另一镜灵紧接着追问,镜光仍在王举周身流转不去。
“翻越大灭山,横渡无尽海,去往游墟。”
王举没有隐瞒,如实相告。
路途遥远,没有隐瞒的必要。
话音落下,三尊镜人互相对视,皆有些面面相觑。
按照他们探查,王举心思明显,没有撒谎。
可总觉的哪里有些不太对。
这反而激发出了他们的窥探之欲。
沉默片刻,一个镜灵出言:
道友说笑了,大灭山横亘万古,山高九亿由旬,无尽海海阔无涯,这山海岂是常人能渡。”
“于我等而言,那是禁地,不成大能,绝难渡那山海。”
王举轻轻一笑:“不曾说笑。”
“道途修行,岂在顺境?正因山高海阔,方显求道之诚。
他袖袍无风自动,虽只展露三境修为,言语间却自有睥睨天地的气度:
“山高九亿由旬,不过心中一念;海阔无涯彼岸,终是脚下微尘。”
王举说完作势欲行,三个镜灵却默契地移动身形,呈三角之势将他围在中间。
他们面部的镜面重新恢复平静,映出的却是虚伪的笑意:
“道友远来辛苦,不若在我水镜国小住几日?”
说话间,无数细小的镜屑从他们身上飘落,在四周结成无形的镜网,“我国虽小,却也有些独特的景致可供观赏。”
王举眸光微动,看着这些镜灵假意挽留的姿态,心中冷笑。
他们嘴上说着款待,实则仍想探查他的虚实。
这水镜国,果然如灯人所言,是个进来容易出去难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