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谭的夜空被即将到来的暴雨压成一块沉重的铅块,闪电偶尔撕开云层,短暂地照亮顶层公寓里奢华而冷清的内饰。空气中弥漫着昂贵的皮革、旧书和淡淡的血腥味混合在一起的气息。
Joker赤裸着上身,随意地坐在一张古董扶手椅上,平日里那身张扬的紫色鳄鱼皮风衣被随意扔在旁边的地毯上,像一滩融化的紫罗兰。他身上布满了狂乱的纹身——“hahaha”的字样、小丑的骷髅、歪斜的星星,它们在他苍白的皮肤上扭曲、叫嚣。而此刻,一道崭新的、狰狞的伤口从他的肋下划过,破坏了这片纹身的“艺术品”,皮肉翻卷,仍在渗着血珠。
靡思跪坐在他面前的地毯上,黑色长发如瀑布般垂落,遮住了她专注的侧脸。她的动作轻柔而细致,正用蘸着消毒液的棉球小心翼翼地清理着那道伤口。酒精的刺痛感让Joker的肌肉下意识地绷紧了一下,但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微微偏着头,用那双冰蓝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
他的目光像手术刀一样精准而冰冷,剖析着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那双桃花眼里带着小小的勾子,此刻却因为专注而显得格外沉静。他能看到她眼尾那颗泪痣,随着她眨眼的动作,像一颗欲坠未坠的黑色露珠。
“轻点,doll。”他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一丝惯有的、玩味似的沙哑,仿佛不是在请求,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这可是限量版的皮肤,刮花了可就不好看了。”
他伸出那只纹着笑脸的左手,没有去碰她,而是用指尖轻轻划过她散落的一缕长发,感受着那丝滑的触感。他的动作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占有欲,却又克制得恰到好处。
“你说,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哥谭之王的身上留下记号?”他低声笑着,金属牙套在昏暗的光线下闪过一丝寒光。“我应该把他的手剁下来,做成标本,挂在你的床头,你觉得怎么样?一个……小小的纪念品。”
靡思没有回答他血腥的玩笑,只是从医药箱里拿出纱布和绷带。她的手指纤长而白皙,与他身上那些狂乱的纹身和狰狞的伤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小巧的虎牙轻轻咬着下唇,神情专注得像是在修复一件稀世珍宝。
Joker看着她,嘴角的笑容慢慢收敛了些。房间里只剩下窗外隐约的风声和她拆开纱布包装时发出的轻微声响。这种宁静对他来说是陌生的,甚至比最混乱的枪战还要让他感到一丝不自在。他习惯了噪音、尖叫和爆炸,而此刻,这片由她创造的、温柔的寂静,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牢牢包裹。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这让他觉得自己……很脆弱。
“你就不怕吗?”他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低沉了几分,像是在自言自语。“我杀了人,宝贝。为了更好玩的游戏,为了更大的笑话。我把这座城市当成我的游乐场。而你,现在却在为我处理……一点小小的擦伤。”
他看着她开始用绷带一圈一圈地为他包扎,动作熟练而轻柔。绷带缠绕过他的胸膛,覆盖住那些张牙舞爪的纹身和那道新鲜的伤口。她的指尖偶尔会不经意地擦过他温热的皮肤,带来一阵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战栗。
“你从来不问我这些伤是怎么来的。”他陈述道,冰蓝色的眼睛里情绪难辨。“也不问我那些人……去了哪里。”
他突然伸出手,这一次,他精准地握住了她正在缠绕绷带的手腕。他的手掌比她的大很多,能轻易地将她的手腕完全包裹。他的力道不重,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意味。他强迫她停下动作,抬起头来看他。
“告诉我,kitty。”他的脸凑近了一些,呼吸带着一丝硝烟和薄荷的味道,喷洒在她的脸颊上。“你在想什么?是可怜我?还是……觉得这一切都很有趣?”
四目相对,他从她那双清澈的桃花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苍白的脸,霓虹灯般的绿发,以及那双写满疯狂的眼睛。但在那倒影深处,他没有看到恐惧,也没有看到怜悯,只有一种……平静的专注。仿佛对他而言,他不是哥谭之王,不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疯子,只是一个需要包扎伤口的男人。
这种认知让他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陌生的紧缩感。
靡思没有挣脱,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然后用另一只手,轻轻地、坚定地,将他握着她手腕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开。她的动作不带任何反抗的意味,更像是一种安抚。
然后,她继续刚才未完成的工作,将绷带的末端仔细地打好一个结。一个整齐、漂亮的蝴蝶结,就系在他那刻着“damaged”的胸膛旁边,显得有些滑稽,又有些……异样的和谐。
做完这一切,她抬起手,用指腹轻轻拂过那个蝴蝶结,像是在欣赏自己的作品。
Joker看着那个蝴蝶结,沉默了很久。久到窗外的第一滴雨水终于砸在了玻璃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膛震动,牵扯到了伤口,但他似乎毫不在意。
“一个蝴蝶结?”他轻声说,伸手捏住她小巧的下巴,强迫她再次看向自己,但这次,他的眼神里没有了刚才的审视和压迫,反而多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软。
“很好,我喜欢。”
他俯下身,没有吻她,只是用自己的嘴唇,轻轻地碰了一下她眼角的那颗泪痣。
“从现在起,你和我身上的这个……都是我的了。”
雨点终于连成了线,疯狂地抽打着公寓的落地窗,发出沉闷而持续的咆哮。哥谭的霓虹在水幕后化作一团团模糊的光晕,像溺水者最后的呼吸。
Joker的笑声在房间里漾开,轻微地牵动了他胸口的伤,但他毫不在意。他捏着靡思下巴的手指微微收紧,力道不大,却足以让她无法转开脸。他冰蓝色的眼睛里倒映着她略显局促的模样,那双总是带着钩子的桃花眼此刻写满了无奈,像一只误入陷阱却还试图保持优雅的猫。
“刚入职不久?”他重复着她的话,尾音拖长,带着一种玩味的、审视的腔调。金属牙套反射着顶灯冰冷的光。“哦,一个实习生。有趣。他们居然敢派一个……这么新鲜的玩具来给我。”
他的拇指指腹在她光滑的下颌线上缓缓摩挲,感受着那细腻的、带着微弱脉搏的皮肤。这个动作亲昵得过分,完全超越了病人与医生之间应有的界限。
“先生,”靡思的声音很轻,但很清晰,试图将这已经彻底跑偏的氛围拉回正轨,“您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请注意不要沾水,避免剧烈运动。”
她看着他,眼神里带着职业性的镇定,但那微微颤抖的睫毛还是出卖了她内心的紧张。她无奈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病人,而不是一个能让整座城市闻风丧胆的疯子。
“剧烈运动?”Joker挑起一边眉毛,嘴角的笑容咧得更开,露出那口闪亮的金属牙。“比如……哪种剧烈运动,医生?是这种?”
他忽然松开她的下巴,转而握住她刚刚为他包扎完毕的手。他的手掌宽大而温热,轻易地就将她纤细的手完全包裹在掌心。他拉着她的手,引导着,按在了自己心脏的位置。
隔着一层绷带,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强而有力的心跳,沉稳、规律,和他此刻疯狂的外表截然相反。
“还是……这种?”他低语道,声音压得极低,像情人间的呢喃,却带着毒蛇吐信般的危险气息。
靡思下意识地想把手抽回来,但他的力气大得惊人,她的挣扎如同投入深海的石子,没有激起半点波澜。他的目光从她的脸,缓缓下移,落在了她那双被他牢牢控制住的手上。
“你的手很巧,医生。”他用另一只手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抚过她的指节,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很稳。不像那些见了血就发抖的废物。你叫什么名字?”
这个问题来得猝不及防,完全脱离了医患问诊的范畴。
“这和治疗无关,先生。”靡思的声音里透出一丝疲惫的坚持。
“哦,当然有关。”Joker轻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我得知道是谁弄疼了我,又是谁治好了我。这叫……售后服务,对不对?万一我明天不小心又弄出几个伤口,我也好指定我的专属医生。”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不容置喙的霸道。他不是在询问,而是在通知。
他抬起她的手,放到唇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手背上。他没有吻下去,只是用那双冰蓝色的眼睛,透过她指间的缝隙,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告诉我你的名字,doll。”他的声音变得异常柔和,却比任何威胁都更让人不寒而栗。“还是说,你想让我自己去查?相信我,我有很多……朋友,他们很擅长找人。他们会查到你的学校,你的住址,你喜欢喝什么牌子的牛奶,你睡觉时喜欢穿什么样的睡衣……”
他每说一句,握着她手腕的力道就收紧一分。
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大,雷声在云层深处翻滚,整个世界仿佛都在为这场发生在顶层公寓里的、无声的角力做着背景音。
靡思看着他,看着那双疯狂又清醒的眼睛,她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在这个男人面前,所谓的职业操守和安全距离,都脆弱得像一张纸。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空气仿佛凝固了。
最终,她放弃了抵抗,紧绷的肩膀垮了下来。
“……靡思。”
她吐出自己的名字,声音轻得几乎要被外面的雨声吞没。
听到这个名字,Joker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无比灿烂,像一个得到了心爱糖果的孩子。他终于松开了她的手,那股禁锢的力道消失了,靡思立刻将手收了回来,藏在身后,指尖还在微微发麻。
“靡思……”他将这个名字在舌尖上滚了一遍,细细品味,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一个好名字。很配你,我的kitty。”
他站起身,赤裸的上身在灯光下显得愈发苍白,那些狂乱的纹身仿佛活了过来。他没有再靠近她,只是走到一旁的酒柜,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
“好了,靡思医生。”他举起酒杯,朝她的方向遥遥一敬,嘴角的弧度带着一丝邪气。“你的工作完成了。现在,你可以走了。”
他下了逐客令,语气轻松得仿佛刚才那场充满压迫感的对峙从未发生过。
靡思没有片刻犹豫,立刻拎起地上的医药箱,转身就朝门口走去。她只想尽快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就在她的手即将碰到门把手的时候,Joker的声音又从身后悠悠传来。
“别忘了,靡思。”
她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从现在起,你是我的医生了。”
那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