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块厚重的黑天鹅绒,将水晶湖镇包裹得严严实实。薄雾从地面升起,缠绕着路灯昏黄的光晕,让本就寂静的街道更添了几分鬼魅。
在一栋亮着灯的两层小楼对面,靡思和杰森静静地站在一棵巨大的橡树的阴影里。靡思的手中拿着一份折叠起来的校报,那是她白天从学校“借”来的。而杰森,则像一座沉默的铁塔,安静地矗立在她身后,巨大的身影几乎完全融入了黑暗。
“就是这里了。”靡思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划破了夜晚的宁静。她抬起头,看向那栋房子二楼的窗户,那里透出温暖的灯光,偶尔有人影晃动。那是校报那个戴眼镜的记者,艾利克斯·陈的家。
几天前,就是这个男孩,像一只嗅到血腥味的苍蝇,偷偷跟在他们身后,用相机记录下了一切。而今天,这份报纸,就是他交出的“杰作”。
靡思展开手中的报纸,借着远处微弱的路灯光,上面的标题和照片显得触目惊心。一张模糊不清的远景照片占据了头版的大半个版面——照片上,一个戴着曲棍球面具的高大身影,正和一个娇小的女孩站在一起,背景是那间发生过惨案的废弃木屋。
标题用耸人听闻的大号字体写着:《水晶湖女巫与她的杀人魔:幸存者还是共犯?》
文章的内容更是充满了恶意的揣测和扭曲的引导,将靡思描绘成一个利用某种邪恶力量,操控着传说中的杀人魔杰森·沃尔希斯进行复仇的女巫。作者艾利克斯·陈用煽动性的语言,呼吁镇民警惕这个“潜藏在身边的魔鬼”,要求警方对唯一的“幸存者”进行更深入的调查。
“亲爱的,他说我是女巫,我复活了你来杀人。”
靡思轻声念出报纸上的一句话,她的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读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她将报纸递到杰森面前,让他能看清那张丑陋的照片和那些恶毒的文字。
杰森低下头,面具后的那只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份报纸。他看不懂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但他能看懂那张照片。照片上的女孩,正仰头对他微笑,而他自己,则像一个忠诚的卫士,站在她的身旁。
这本该是属于他们两人的秘密。
现在,这个秘密被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类,用一种极其丑陋的方式,公之于众。
杰森握着砍刀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一股冰冷的、熟悉的杀意,开始在他体内缓缓升腾。他微微歪了歪头,看向那栋亮着灯的房子,似乎在等待一个指令。
“他以为自己是英雄,是揭露真相的正义使者。”靡思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几不可察的嘲弄。她收回报纸,重新折好,动作优雅得像是在整理一份重要的文件。
“人们总是这样,愚蠢、自大,喜欢对他们不了解的事情妄下判断。他们需要一个敌人,一个可以让他们同仇敌忾的目标。现在,他们选择了我……和你。”
她转过身,仰头看着杰森,那双桃花眼里,映着远处昏黄的灯光,像两簇燃烧的鬼火。
“他们想审判我们,亲爱的。”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但是,他们搞错了一件事。”
她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轻轻地点了点杰森那坚硬的胸膛。
“我们,才是审判者。”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杰森体内那头被压抑的野兽的牢笼。他能感觉到靡思话语中那股与他同源的、对这个世界的憎恶与蔑视。他们是一类人,被世界抛弃,也被世界误解。而现在,他们要联手,向这个愚蠢的世界,宣告他们的存在。
“二楼亮灯的那个房间,是他的卧室。”靡思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像恶魔的低语,充满了致命的诱惑,“房子的后面有一棵老橡树,树枝正好搭在他的窗沿上。你可以从那里进去。”
她的计划清晰而周密,仿佛已经在脑海里演练了无数遍。
“他的父母在一楼的房间,应该已经睡了。动静小一点,不要惊动他们。我只需要他一个人……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她顿了顿,补充道:“做干净点,不要留下任何能追踪到我们的痕迹。明天早上,人们只会发现一个因为挖掘‘真相’而惹祸上身的记者,死在了自己的房间里。”
这已经不是暗示,而是赤裸裸的命令。
杰森沉默地听着,面具后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那扇亮着灯的窗户。他缓缓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完全理解。
“去吧。”靡思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在了杰森的耳边,“我在下面等你回来。”
得到了最终的许可,杰森不再有丝毫的犹豫。他那庞大的身躯,以一种与他体型完全不符的敏捷,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更深的黑暗之中。他没有走正门,而是绕到了房子的侧面,身影很快消失在了那片浓密的阴影里。
靡思没有动。她依然站在原地,像一个耐心的导演,等待着舞台上最重要的那一幕上演。她能听到远处传来极其轻微的树枝晃动的声音,然后一切又归于沉寂。
她知道,杰森已经就位了。
几分钟后,二楼那扇窗户的灯光,突然熄灭了。
紧接着,一声被强行压抑在喉咙里的、短促的惊呼,穿透了窗户,又被厚重的夜色迅速吞噬。
然后,再无声息。
靡思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满意的、近乎残忍的微笑。她将那份校报,轻轻地撕成了碎片,随手洒在了脚下的薄雾里。
“我说过,我们会是审判者。”她对着空无一人的黑暗,轻声低语。
“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没过多久,一个高大的身影,像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从黑暗中回到了她的身边。他的身上,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新鲜的血腥味。
杰森回来了。
他站在靡思面前,微微低下头,像是在等待新的指令,又像是在等待她的夸奖。
靡思抬起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他冰冷的面具。
“做得很好,我亲爱的……刽子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