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最终停在了靡思家那栋熟悉的米白色小楼前。引擎熄灭的瞬间,周遭的一切仿佛都重新被那片如水般温柔的月色所接管。路灯在车前盖上投下一圈昏黄的光晕,几只不知名的夜虫在光晕里徒劳地飞舞,撞击着灯罩,发出细微的“啪嗒”声。
杜威没有立刻说话,也没有催促。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驾驶座上,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他的目光越过靡思,投向窗外那栋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安静的房子,眼神深邃,像是在评估着什么,又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车内的气氛,不再是之前在林间空地时的那种剑拔弩张,反而沉淀出一种奇特的、近乎于默契的静谧。
靡思解开了安全带,动作不紧不慢。她没有立刻下车,而是转过头,看向身旁的男人。
“谢谢你送我回来,警长。”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礼貌的疏离,仿佛之前在林中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
杜威终于收回了目光,转头看向她。在昏暗的光线下,他脸上的疲惫似乎又加深了几分,但那双眼睛里,却多了一些靡思之前从未见过的东西——一种混杂着欣赏、无奈,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待。
“我以为你会问我很多问题。”他说,声音有些沙哑。
“比如?”
“比如,为什么是我。比如,我的计划是什么。比如,我为什么要让你加入。”
靡思笑了,那双桃花眼在月光下弯成了好看的弧度,眼尾的泪痣也因此显得愈发娇俏。
“那些都不重要,不是吗?”她轻声说,“重要的是,游戏已经开始了。而我,不喜欢在游戏开始前,就知道所有的谜底。”
她推开车门,一条修长白皙的小腿先探了出去,踩在了坚实的地面上。夜风吹起她连衣裙的裙摆,像一朵在暗夜中悄然绽放的白色花朵。
“回去吧,杜威警长。”她站在车外,微微弯下腰,看着车里的他,“太晚了,你的妻子会担心的。”
杜威没有回应她关于妻子的话题,只是看着她,眼神复杂。
“你到底想做什么?”他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困惑。
靡思直起身,向后退了两步,脸上重新挂上了那种天真又烂漫的笑容。她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歪了歪头,像是在分享一个无伤大雅的小秘密。
“别担心。”
她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清晰得如同水晶碰撞。
“明天,学校里,会有一场好戏上演。”
说完,她便转过身,向着自家门口走去。她的脚步轻快而从容,背影在月光下拉得很长,纤细而又充满了某种不容忽视的力量。
杜威坐在车里,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看着那扇门被轻轻关上,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他没有立刻发动车子离开,而是在那片深沉的夜色里,独自一人,静静地坐了很久。
这个女孩……到底是什么人?
他的脑海里,反复回响着靡思最后的那句话。
一场好戏。
她指的是查理和罗比?还是……别的什么?她似乎什么都知道,却又什么都不说。她就像一个最顶级的牌手,永远不会让你看清她的底牌。
杜威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越敲越快。一种久违的、失控的感觉,像藤蔓一样,慢慢地缠上了他的心脏。但这失控里,又夹杂着一丝病态的、让他自己都感到恐惧的……兴奋。
他知道,从今晚开始,伍兹伯勒这场由他亲手导演的恐怖电影,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或许会彻底颠覆整个剧本的……女主角。
与此同时,在镇子的另一头,一间充斥着陈旧披萨味道和恐怖电影海报的地下室里,查理和罗比正对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屏幕上反复播放着一段模糊的、从远处偷拍的视频。
视频的内容,正是靡思走进那条废弃小巷,以及鬼脸杀手现身的画面。
“她……她居然没跑?”罗比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她甚至还在笑?这他妈是什么情况?”
查理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屏幕,眼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混杂着恐惧、愤怒与嫉妒的复杂光芒。他一遍又一遍地拖动着进度条,将靡思与那个鬼脸杀手对峙的画面放大,再放大。
“这个混蛋是谁?”罗比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妈的从哪冒出来的?他抢了我们的戏份!本来应该是我们……是我们吓唬她,然后……”
“然后被她像耍猴一样耍得团团转吗?”查理冷冷地打断了他,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你还没看明白吗,罗比?我们搞砸了。我们从一开始,就被她看穿了。”
他猛地合上了笔记本电脑。
“那个面具……那个突然出现的家伙……还有靡思……”查理站起身,在狭小的空间里来回踱步,“这一切都太巧了。伍兹伯勒有了一个新的玩家,一个真正的、心狠手辣的杀手。而我们,只是两个被他利用来转移视线的、愚蠢的模仿犯。”
罗比愣住了,他看着一脸阴沉的查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查理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墙上那张巨大的《Stab 7》电影海报。海报上,鬼脸杀手高举着滴血的尖刀,面具下的双眼空洞而又充满了恶意。
“计划照旧。”他的声音低沉而又坚定,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疯狂,“既然游戏升级了,那我们的赌注,也得跟着升级。”
他转回头,看向罗比,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毫无笑意的弧度。
“明天,柯比·里德必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