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克那句坚定得近乎笨拙的承诺，像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在靡思的心底漾开了一圈无声的涟漪。她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那双蓝色的、此刻写满了认真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只有属于堪萨斯农场男孩的、最质朴也最强大的固执。
她预想过很多种反应。他可能会犹豫，会权衡，会提出条件，甚至会因为被她看穿内心的善良而恼羞成怒。但她没料到，他会用这样一种不容置喙的、近乎宣告的方式，将她所有的试探和退路全部堵死。
真是……
靡思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不知道是该笑他天真，还是该为这份天真而动容。
她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大变化，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模样。但下一秒，她却做出了一个出乎克拉克意料的举动。
她从沙发上站起身，柔软的家居服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她没有走向卧室，也没有走向门口，而是径直走到了依旧保持着前倾姿势的克拉克面前。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被拉近，他甚至能闻到她发梢上残留的、和他同款的洗发水清香。他下意识地想要后退，身体却像被钉在了原地，只能僵硬地抬起头，仰视着她。
靡思没有说话。她只是伸出手，纤细白皙的手指，带着一丝沐浴后的微凉，轻轻地、轻轻地落在了他的脸颊上。
她的指腹很软，触感像最细腻的丝绒，温柔地抚过他因为紧张而微微发烫的皮肤。这个动作里没有任何情欲的暗示，却比任何挑逗都更能撼动人心。那是一种纯粹的、带着安抚意味的触碰。
克拉克的呼吸在她的指尖落下的那一刻，骤然停滞。他感觉自己整个世界的感官，都聚焦在了脸颊上那一片小小的、微凉的区域。他能感觉到她指腹的纹路，能感觉到自己皮肤下血液的奔流。
然后，他听到了她的声音，很轻，像叹息，又像一句早已预见的谶言。
“你会后悔的。”
这声音落在他耳中，没有威胁，反而带着一丝无奈的、悲悯的温柔。仿佛她已经看到了未来，看到了他因为今天这个草率的决定而将要付出的代价。
克拉克的心猛地一沉。他想反驳，想告诉她自己绝不后悔，但话到了嘴边，却被她接下来的动作和话语彻底堵了回去。
“可爱的外星宝宝越陷越深怎么办？”
她的语气变了，恢复了之前那种带着一丝狡黠的调侃，但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的复杂情绪。她一边说着，一边俯下身，那张精致得毫无瑕疵的脸，在他的视野里不断放大。
她的手指依旧贴着他的脸颊，拇指甚至轻轻地、摩挲了一下他的下颌。
“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这句话，她几乎是贴着他的嘴唇说出来的。
温热的、带着一丝甜意的呼吸，像羽毛一样拂过他的唇瓣。
太近了。
实在是太近了。
克拉克的大脑彻底停止了运转。他能清晰地看到她根根分明的纤长睫毛，像两把小小的扇子，微微颤动着。他能看到她那双潋滟的桃花眼里，倒映着自己呆滞而无措的影子。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顺着她挺翘的鼻梁缓缓下移，最终定格在了那两片近在咫尺的、娇嫩红润的唇瓣上。
那双唇微微开启着，仿佛在邀请，又仿佛只是一个无意识的、致命的姿态。
他想亲，他想亲下去。
克拉克止不住的想。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客厅里很安静，只有老旧冰箱发出的、细微的嗡嗡声，和他自己那一声比一声更响、如同战鼓般的心跳。他的超级听力在此刻成了一种折磨，他能听到她平稳而轻缓的心跳，与自己那颗快要冲破胸膛的心脏，形成了荒谬而鲜明的对比。
亲上去。
一个疯狂的念头，像一道黑色的闪电，骤然劈开了他脑中的混沌。
不。
另一个声音，属于克拉克·肯特的声音，在绝望地呐喊。她不信任你，她在试探你，她在警告你。她刚刚才把自己的脆弱暴露给你，你不能……你不能趁人之危。
他的身体像被撕裂成了两半。一半是属于氪星人的、被压抑了太久的原始本能，渴望着触碰，渴望着占有，渴望着将眼前这抹危险而诱人的色彩彻底吞噬。另一半，是乔纳森和玛莎用爱与善良浇灌长大的、属于人类的道德和克制，它在拼命地拉扯着缰绳，阻止那头失控的野兽。
他的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喉咙里干涩得像是燃着一团火。他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不知不觉间已经紧紧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试图用这细微的疼痛来维持最后一丝清明。
他看到她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那目光像最精准的手术刀，一层一层地剖开他的伪装，直视着他内心深处那场惊心动魄的、关于神性与人性的天人交战。她的视线也同样从他的眼睛，缓缓滑到他的嘴唇，那目光里带着一丝好奇，一丝玩味，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待。
她似乎在等待。
等待他做出选择。是成为一头遵从欲望的野兽，还是继续扮演那个无害的、可爱的“外星宝宝”。
克拉克感觉自己像是被置于烈火上炙烤。每一秒的对峙，都是一场酷刑。
最终，在那片足以将钢铁融化的、灼热的寂静中，他动了。
但他没有吻下去。
他缓缓地、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抬起了自己那只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的手。他避开了她依旧贴在他脸颊上的手，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的姿态，轻轻地拨开了她垂落在额前的一缕碎发。
他的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她光洁的额头。那皮肤的触感温润而细腻，像上好的暖玉。
然后，他微微低下头，在那片被他指尖触碰过的地方，印下了一个轻柔得如同幻觉的吻。
那个吻，不带任何情欲。
它只是温暖的，克制的，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笨拙的温柔。像堪萨斯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落在含露的草叶上，干净而纯粹。
这是一个回答。
也是一个承诺。
我不会伤害你。我会保护你。即使……对抗的是我自己。
靡思的身体，在那双温热的嘴唇触碰到她额头的瞬间，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她那双总是含着笑意或算计的桃花眼，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真正的、毫无防备的愕然。
她感受着他唇瓣的温度，感受着他克制到极点的温柔。她设想过无数种结局，却唯独没有想到这一种。
他没有退缩，也没有屈服于欲望。
他选择了第三条路。一条属于克拉克·肯特的路。
当他缓缓抬起头，重新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时，他的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那片蓝色的湖泊里，风暴已经平息，只剩下雨后初霁的、澄澈的坚定。
他看着她，声音因为刚才那场剧烈的内心斗争而带着一丝沙哑，但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即使会后悔，我也不会改变我的决定。”
他顿了顿，补上了那句最关键的话。
“而且，”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是个好人。”
—————小小番外——————
《克拉克·肯特的烦恼日记》
日期：一个不愿透露的雨夜
今天，我的公寓里住进了一个...嗯，一个很特别的女士。
她很漂亮，眼睛像哥谭市的夜空，亮晶晶的，但你总觉得那片星空后面藏着风暴。她说我可爱，还说我做的三明治“看起来很好吃”... 我发誓，我当时感觉自己的热视线快要失控了。我的脸一定比氪石还红。
她说她不是好人，让我把她交给沃勒。但我怎么能那么做呢？
她最后吻了我的额头... 不，是我吻了她的额头。天啊，我到底在想什么？这比阻止一整颗陨石撞击地球还要难。
———— 一个正在学习如何处理“人类情感”的氪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