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一经做出,短暂的豪情壮志迅速被如山般压来的具体工作碾碎。将《大鱼》从一首空灵的歌改编成融合戏腔、和声与刀群舞的国风舞台剧,其难度不亚于重建一艘航行中的巨轮。
首先面临的是编曲。原有的旋律需要为戏腔和舞蹈留出空间,和声部分要更加宏大且富有戏剧张力。周深和周浅几乎不眠不休,与系统通过某种神秘途径“推荐”来的一位资深编曲人(对方似乎对这支古怪男团的创意既惊讶又兴奋)进行了无数次线上会议。每一个小节,每一个配器的选择,都反复推敲,既要保留原曲的灵魂,又要注入新的生命力。当最终那版融合了电子音效、传统民乐、磅礴交响以及留白空间的复杂编曲通过耳机传入耳中时,五人都被其呈现出的壮阔意境震撼了,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焦虑——他们能驾驭好吗?
更大的挑战来自舞蹈。一位表情严肃、要求苛刻的舞蹈老师被请到了他们租用的、按小时计费的廉价排练室(费用几乎花光了音乐节那点微薄的酬劳)。当老师看完《大鱼》的编曲和他们的构想后,沉默了很久,只说了一句:“想法很好,但你们的身体,准备好了吗?”
刀群舞,顾名思义,要求动作如刀锋般锐利,整齐划一到如同一个人。这对默契的要求达到了变态的程度。抬手的高度、脚步的跨度、转身的角度、甚至眼神的方向,都不能有丝毫差错。
“一、二、三、四!抬手!停!周可可,你的手低了半公分!”
“转身!重心要稳!周星星,你又慢了!”
“跳跃!落地要轻,要有滞空感!卡布,你的表情!不是在跳广播体操!”
“周深,你是中心,你的动作必须是最精准的标尺!周浅,力度够了,但缺乏美感!”
舞蹈老师的呵斥声在空旷的排练室里回荡,混合着五人粗重的喘息和身体砸在地板上的闷响。汗水早已浸透了廉价的运动服,在地板上洇开深色的水渍。肌肉酸痛到麻木,膝盖和手肘磕碰出的青紫随处可见。
这仅仅是体能上的折磨。
戏腔部分的练习同样痛苦。周深虽然有不错的嗓音条件,但戏腔是全新的领域,需要运用完全不同的发声位置和气息控制。他拉着同样需要承担部分高难度戏腔吟唱的周星星,对着视频反复模仿、琢磨,常常一练就是几个小时,直到喉咙沙哑,发出一个音都带着血腥味。
“气息托住,位置靠后,声音要立起来,有穿透力!”周深哑着嗓子给周星星做示范,自己的眉头也因不适而紧锁。
周星星学得极其刻苦,甚至比周深更拼命,仿佛想用这种方式克服对舞台的恐惧,但进展缓慢,时常因为不得要领而沮丧得掉眼泪,哭完又继续练。
排练室成了炼狱。白天是永无止境的舞蹈磨合,晚上是嘶吼到失声的戏腔练习。回到公寓,往往已是凌晨,身体像散了架一样,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系统提供的营养液(味道像稀释的胶水)成了维持他们不倒下的唯一能量来源。
精神的压力同样巨大。距离《王牌舞台》初次录制的时间一天天逼近,而他们的进度却时好时坏。舞蹈整齐度始终差强人意,戏腔部分时而不稳,复杂的走位和歌唱、舞蹈的结合更是漏洞百出。
争吵不可避免地再次发生,但这一次,不再是互相指责,而是源于对完美的焦虑和极致的疲惫。
“刚才那个转身,节奏又乱了!”周浅抹了把脸上的汗,语气焦躁。
“我……我已经尽力了……”周星星瘫坐在地上,声音带着哭腔。
“休息十分钟吧,大家的体力到极限了。”卡布的嘴唇也有些发白。
“不能休息!再来一遍!”周深双眼赤红,声音嘶哑地低吼,他感觉自己就像一根绷紧到极致的弦,随时会断裂。
地狱级的排练,榨干着他们每一分体力与心力。但冥冥之中,那种想要征服这座高山的渴望,以及彼此支撑着不肯倒下的执念,又像暗火一样,在炼狱的灰烬中,微弱而顽强地燃烧着。
他们都知道,没有退路。要么在《王牌舞台》上惊艳绽放,要么就在这地狱般的排练中,彻底燃烧成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