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的喧嚣被隔绝在脚下。天台的风带着夜晚的凉意,吹散了何粥粥心头的烦闷和那未送出口的礼物的遗憾。她靠在冰凉的栏杆上,看着脚下城市的璀璨灯火,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耳机盒还紧紧攥在手里,金属的边缘硌着掌心。他的礼物像一份沉重的认可,压得她既欢喜又不安。
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何粥粥警觉地回头,心跳漏了一拍——周深就站在几步开外,脱掉了西装外套,只穿着一件白衬衫,领口微敞,少了些台上的锋芒,多了几分真实的倦意。
“周总?”
“下面太闷,上来透口气。”周深走到她旁边的栏杆处,目光也投向远处的夜景。两人一时无话,只有夜风拂过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周深才开口,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综艺上那段即兴,很好。”
何粥粥没想到他会直接提起这个,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耳机盒:“谢谢周总……是运气好。”
“运气?”周深轻笑一声,转过头看她,目光在夜色中锐利依旧,“那种对音乐的直觉反应,不是运气。还有考核时那个回转,也不是。”
他顿了顿,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回避的力量:“何粥粥,你以前,真的只是随便学过跳舞?”
来了。那个她一直害怕面对的问题。何粥粥的心脏骤然收紧,几乎能听到血液在耳边奔流的声音。她低下头,避开他审视的目光,喉咙发干。
“小时候……是学过几年。”她选择了一个最模糊、最安全的答案,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后来,就搁下了。”
“搁下了?”周深重复着这个词,语气里听不出情绪,“那种几乎形成肌肉记忆的身体控制力,可不像随便学几年就能‘搁下’的。”
他向前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身上清冽的气息混着淡淡的酒气(或许是庆功宴上沾的)萦绕在何粥粥鼻尖,带来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何粥粥,”他叫她的全名,目光如炬,“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猛地插进何粥粥记忆深处那把生锈的锁。音乐教室的钢琴声、斑驳的阳光、小女孩银铃般的笑声、还有那个星星形状的挂坠……模糊的画面碎片般闪过,带来一阵尖锐的头痛和心悸。
她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靠在冰冷的栏杆上,才勉强稳住身形。
“没、没有……”她几乎是本能地否认,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周总您是大明星,我怎么可能……见过您。”
周深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双眼睛在黑暗中,仿佛能洞穿一切伪装。何粥粥感觉自己像被放在聚光灯下,无所遁形。她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用疼痛来维持清醒和谎言。
巨大的心理挣扎几乎要将她撕裂。她多想告诉他,是的,我们见过。在很久以前,在一个有钢琴声的下午。我就是那个说过要坐在最前排看你演唱会的人。
可是,现在的她算什么?一个身份不明、怀着秘密、前途未卜的练习生。她用什么来相认?用这一身的谜团和可能随之而来的危险吗?
不,还不能。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抬起头,迎上周深的目光,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而真诚:“周总,我真的……很感谢您。谢谢您的指导,谢谢您的礼物。我会更加努力,绝不辜负您的期望。”
她避重就轻,再次将话题引向了感谢。
周深看着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挣扎、恐惧,以及最后强装出来的镇定,心中的疑团非但没有解开,反而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她没有说实话,他在第一时间就确定了。但她眼里的感激,却又不像假的。
这矛盾的反应,到底藏着什么?
他沉默了片刻,终是没有再逼问。有些真相,逼得太紧,反而会永远沉入水底。
“耳机是工具,好好用。”他最终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转身走向天台入口,“风大,早点回去休息。”
看着他消失在门后的背影,何粥粥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软软地靠在栏杆上。劫后余生般大口喘着气,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周深,对不起。我还不能告诉你。现在的我,还不够强大,不够资格站在你面前,兑现那个幼稚却真诚的约定。再给我一点时间……
她在心里无声地说道。夜色温柔,却照不亮她前路的迷茫,也传递不了她深埋心底的歉意与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