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白茯苓神色如常地收拾着碗筷,语气轻松地对两个男人说道:“今晚月色不错,你们带宝宝出去走走吧,总闷在屋里也不好。”
路无涯正愁没机会显摆他“一家之主”带娃的能耐(虽然通常是沈清辞用神力托着孩子,他只是在旁边虎着脸看着),闻言立刻粗声答应:“行!老子的崽子,是该多见见风!”说着就要去抱孩子。
沈清辞眸光微动,看了一眼神色平静的白茯苓,没有多言,只是默默起身,指尖流转着柔和的神力,将摇篮中的孩子轻柔地包裹起来。
待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院内瞬间安静下来。
白茯苓没有进屋,而是缓步走到院角那架有些陈旧的秋千架旁,轻轻坐了上去,脚尖点地,有一下没一下地晃动着。月光洒在她身上,仿佛为她披上了一层清冷的薄纱。
苏见夏和陆时衍对视一眼,都察觉到了那股不同寻常的气氛。
“见夏,”白茯苓没有回头,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你是不是有问题想问我?”
苏见夏心头一跳,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小心翼翼地问道:“茯苓……你……你是不是恢复记忆了?”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还有,你的灵力……是不是也恢复了?!”
白茯苓停下晃动的秋千,转过头,看向苏见夏,那双原本总是带着几分懵懂和温柔的眼眸,此刻却如同深不见底的古井,平静中透着洞察一切的清明。
“灵力尚未完全恢复,不过……”她微微勾起唇角,那笑容却带着一丝疏离的意味,“大致的记忆,回来了。”
苏见夏呼吸一窒:“你……你想起了什么?”
“我在留影石中,看见了我与沈清辞,在青云宗大婚。”白茯苓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那孩子,是沈清辞的,也就是主神的,对吗?”
苏见夏脸色一白,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白茯苓却没有等她回答,目光转向一旁沉默不语的陆时衍,最后又重新落回苏见夏脸上,那双恢复了神采的眼眸锐利得仿佛能穿透灵魂:
“但我记得的,似乎不止这些。”
“我记得我是泠音。”
“至于青云宗之后的事情……倒是一片模糊。”
她的语气陡然转冷,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威压,
“那么现在,我该叫你见夏,还是……揽月神女?或者,该尊称你一声——圣后?”
“圣后”二字如同冰锥,狠狠刺入苏见夏的耳膜!她猛地后退一步,脸上血色尽失,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茯苓她……她恢复的不是青云宗白茯苓的记忆!是前世!是神界泠音神女的记忆!
完了!
苏见夏(或者说,揽月)脑子里嗡的一声,心里疯狂呐喊:陆时衍快来救救我!她只记得我是那个“抢”了她喜欢的人(虽然并非她所愿)的揽月,根本不记得我们在青云宗一起偷看话本、一起吐槽宗门长老、一起对着路过仙君品头论足的美好时光了!
白茯苓(泠音)将她的慌乱尽收眼底,眼神愈发冰冷,又缓缓将目光投向竭力保持镇定的陆时衍,精准地叫出了那个尘封已久的尊号:
“还有你,战神——陆时衍。”
“真是……久违了。”
陆时衍身躯微震,抱拳躬身,行了一个极其郑重的古神礼,声音低沉:“……末将,参见泠音神女。”
这一刻,小院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月光依旧皎洁,秋千架微微晃动。
但坐在上面的,不再是那个会对着“蓝眼睛债主”发花痴、会拿着扫帚追打“糙汉夫君”的凡人医师白茯苓。
而是那位曾地位尊崇、与主神清珩有着千丝万缕、却最终神陨不明的——泠音神女。
她带着前世的记忆与恩怨归来,看清了身边所有人的“真面目”。
揽月神女(苏见夏),战神陆时衍,主神沈清辞(清珩),还有那个……与她有着剪不断理还乱关系的魔尊路无涯。
她失去了作为白茯苓时那段相对轻松、充满烟火气的记忆,只剩下神界那些关乎权柄、婚约、背叛与陨落的“糟糕片段”。
这对于刚刚建立起脆弱平衡的几人而言,无异于一场毁灭性的风暴前奏。
苏见夏(揽月)看着白茯苓(泠音)那疏离而冰冷的眼神,心中一片冰凉。
麻烦大了。
这下,真的麻烦大了!
路无涯和沈清辞带着孩子散步回来,将要面对的,恐怕是一个他们完全陌生的、带着神界旧怨的……泠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