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宗张灯结彩,红绸遍布,宾客云集。万宝峰更是装扮得喜庆非凡,处处透着即将举行双修大典的热闹。
白茯苓的闺房内,大红的嫁衣如同燃烧的火焰,被精心悬挂在架子上。灵汐真人、苏见夏等人围在一旁,神色复杂地看着白茯苓。
白茯苓怔怔地望着那件华丽却陌生的红色嫁衣,眉头紧锁,混沌之眸中充满了困惑与一种强烈的不适感。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嫁衣上冰冷的金线刺绣,喃喃自语:
“不对……这不对……”
“嫁衣……不应该是红色的……”她的声音很轻,仿佛梦呓,“应该是……星辰……是星辰织就的……流淌着银河……”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苏见夏,眼神急切而茫然:“还要结星辰契!对!星辰契!还要……还要到宗门大殿上,领……领同心玉!”
她像是抓住了什么关键,双手无意识地抓紧了自己的衣襟,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同心玉……我好像有一块同心玉!见夏!我的同心玉呢?你看到我的同心玉了吗?!”
苏见夏看着她骤然激动的模样,心中又惊又喜又怕,连忙道:“在的!在的!茯苓师姐,我帮你收着呢!” 她赶紧从一旁的妆奁底层,取出了那枚被白茯苓遗忘、却在前不久魔毒发作时染过血的同心玉。
白茯苓一把夺过同心玉,冰凉的触感让她浑身一颤。她死死盯着那温润莹白的玉佩,仿佛要通过它看穿被迷雾笼罩的过往。
“同心玉……有两块……” 她用力地回想,太阳穴突突直跳,脑海中无数碎片疯狂闪烁——璀璨的星空、交织的剑意、一件破碎的星辰嫁衣、一双饱含痛楚却温柔的冰蓝色眼眸……
“另一块……另一块在……在……” 她拼命地思索,那个名字就在嘴边,那个身影就在眼前,却被一层厚厚的、令人绝望的屏障死死挡住!
“是谁……到底是谁?!” 她痛苦地抱住头,感觉自己的脑袋快要被这矛盾的记忆和情感撕裂开来!那股强行压抑了十几年、属于她本心的真实情感,与“痴情水”构筑的虚假依赖,在她体内激烈地冲撞、搏杀!
“噗——!”
一大口粘稠的、带着暗紫色魔气的黑血,毫无预兆地从她口中狂喷而出,如同泼墨般,尽数染在了那件鲜艳的红嫁衣上!刺目的红与污秽的黑交织在一起,触目惊心!
“茯苓!”
“茯苓!”
众人大惊失色,灵汐真人连忙上前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陆时衍更是心急如焚,一个箭步冲上前,下意识地就想将她拥入怀中安抚。
“茯苓!别怕!我在这里!” 他伸出手,想要抱住她。
然而,就在他的手臂即将触碰到她的瞬间——
白茯苓猛地抬起头!
那一瞬间,她眼中的迷茫、痛苦、依赖……所有混乱的情绪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清冷彻骨、带着疏离与威严的光芒!那双混沌之眸,仿佛洗尽了尘埃,重新变得深邃、洞察,如同蕴含了宇宙生灭的原初混沌!
她看着陆时衍伸过来的手,看着他脸上毫不掩饰的关切,眼神里没有半分从前的眷恋与依赖,只有纯粹的、礼貌的……陌生。
她微微侧身,避开了他的触碰,用袖子轻轻擦去唇边的血迹,动作带着一种自然而然的优雅与疏远。她的声音还有些虚弱,却清晰、冷静,带着不容置疑的界限感:
“陆师兄,请自重。”
“……!”
简单的五个字,如同五道惊雷,炸响在房间里每一个人的心头!
陆时衍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只剩下一片惨白和难以置信的震惊。他呆呆地看着白茯苓,看着她眼中那熟悉的、却早已陌生的清冷与疏离,仿佛这十几年的朝夕相伴、悉心照料,在这一刻,被彻底抹去,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苏见夏捂住了嘴,眼泪瞬间涌了出来,但这一次,是喜悦的泪水!是她!是那个骄傲的、清冷的、眼里心里只有一个人的茯苓师姐回来了!
灵汐真人也是浑身一震,看着小徒弟那骤然转变的眼神和气质,心中百感交集,有欣慰,有心疼,更有无尽的酸楚。她知道,那个被魔药扭曲了十几年的徒弟,或许……真的醒了。
白茯苓没有再看陆时衍,她的目光扫过那件被污血染脏的红嫁衣,眼中闪过一丝清晰的厌恶。她低头,看着手中紧握的同心玉,又抬头望向玉衡峰的方向,那双重新恢复清明的混沌之眸中,翻涌着复杂难言的情绪——有痛,有悔,有思念,更有一种破开迷雾后的决绝。
那个依赖着陆时衍的“白茯苓”死去了。
死在了一口破开迷障的污血之中。
而重新站起来的,是那个曾与沈清辞缔结星契、身着星辰嫁衣、眼里唯有那一抹冰蓝的——万宝峰真传,白茯苓。
高岭之花,历经风雨摧折,忘却前尘,终究……还是傲然回归。
只是,那个她曾视若性命、如今或许已心灰意冷的人,此刻,又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