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晴出身于京市航空航天大学。本科与研究生阶段都专注于航空发动机材料研究。留校任教期间，她接受了科技部主持的跨领域人才系统培训。
等到进入军工所时，她已不再是单纯研究材料的学者，而是逐渐成长为能够理解推进动力整体逻辑的工程师。她将材料学的优势与推进动力的性能建模结合起来，真正跨过了学科的界限，做到了学以致用。
在团队中，于晴隶属于推进动力小组，负责动力性能的分析与试验验证工作。
在导弹的研制过程中，推进动力小组最忙碌的阶段通常出现在后期。这时，推进系统必须与导弹的结构、制导、控制等子系统紧密联动。
而一旦进入实弹或飞行试验阶段，推进动力小组所有成员几乎就需要连轴转了。循环往复的工作内容包括：采集数据、排查故障、调整性能参数，然后，再从头开始。此时，推进系统的状态是整个导弹研制过程中最关键的风险点，任何微小的异常都可能导致试验失败。
而如今，针对轨迹偏差进行逆向分析，问题出现的阶段正是导弹研制的后期系统集成及飞行试验阶段。
所以，于晴设想中的准时下班，是不可能的。
没有熬到午夜十二点，都算是她工作效率高了。
对动力系统的性能指标分析了一天，于晴终于在复杂冗长的数据中找到了突破口。进展虽然微小，却意义非凡，让接下来的试验更有方向。
她从屏幕前抬起头，才发现自己的脖子几乎僵成了一块硬板。
她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揉了揉僵硬的颈项，轻轻转动肩膀后，顺便扫视了一下整个实验室。
像往常一样，实验室里其他小组的成员已经陆续离开。此刻，留下的只有他们小组的成员，以及仍在忙碌的许长风和姜蕴宁。
偌大的实验室里只剩下仪器微弱的嗡鸣声和零星的键盘敲击声，显得格外寂静。
姜蕴宁的桌面堆满了密密麻麻的资料，屏幕上仍显示着最新的试验记录。庞大的数据中偶尔出现的错误，使得核查工作量极大。而这份工作并非普通人可胜任，对数据分析能力的要求非常高，每一条异常都必须仔细排查，任何疏忽都可能影响整个实验结果。
姜蕴宁也曾考虑过，核查所有数据的工作量非常庞大，如果按照预测的方向直接对系统进行优化，再观察新的数据结果，或许能节省时间。
然而，这种方法存在明显的问题：未经验证的数据会使优化结果不稳定，增加后续试验的风险。更重要的是，如果跳过排查直接优化，异常数据可能掩盖潜在问题，不仅问题本身依旧存在，甚至可能在后续放大，变得更严重。
所以，没有捷径。
老老实实地分析问题，解决问题才是王道。
妄想假设问题，直接给出解决方案，有可能只是在制造更多的问题和麻烦而已。
不过，她的进度不错，已经分析了大半了。
于晴将所有的数据整理完毕，点击保存后，轻声走到姜蕴宁身边，“姜工，很晚了，准备走了吗？”
姜蕴宁听到她的声音，才将目光从密密麻麻的数据上移开，顺便瞥了一眼电脑桌面右下角的时间——已经十二点多了。
她点了点头，伸了个懒腰，“给我一分钟。”
做得太投入了，都忘记该休息了。
姜蕴宁深吸一口气，动作迅速而熟练地完成了资料标记，然后将所有文件和数据一一保存。
等她终于收好资料、站起来时，才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些疲惫。
“许总工，明天见。”
“姜工，明天见。”许长风与她打完招呼后，扫视了一圈还在岗位上的同事，拍了拍手，朗声说道：“快点收拾东西回去睡觉，先休息好了明天再来，命重要！”
姜蕴宁和于晴并肩走出实验楼时，一颗糖出现在自己眼前。
她抬头，看向于晴。
于晴笑起来，像个小太阳一样，在夜里熠熠生辉，“橘子味的硬糖。我记得你不喜欢吃夜宵，不过这么高强度的脑力工作，吃一颗糖甜一下，不过分吧？”
姜蕴宁眉眼弯弯，将糖纸轻轻剥开，放进嘴里，橘子的清甜在舌尖缓缓散开。
她笑着轻声回应：“不过分。”
“你知道吗？我没想到所里请的专家会是你。”
“我也没想到我会来军工所研究导弹。”
“你现在还在研究光刻机吗？”于晴知道她没有在培训基地了。像姜蕴宁这样的人才，更适合去研究，而不是教学。
姜蕴宁摇头，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于晴也明白，这大概率又是机密了。在这个圈子里，随便聊几句都可能触及保密内容，大家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
她没有追问下去，而是岔开话题，“我前段时间回了一趟一中。”
“哦？”姜蕴宁毕业之后，就没有回过苏市一中，“这么多年过去了，学校的变化应该很大吧？”
“差不多。当年教我们的老师变老了，教学楼变旧了，你爸爸捐的图书馆扩建了，学生越来越多了。”于晴的声音有些感慨，“我没想到我能走到这里。在一中的时候，我最庆幸的，就是认识你。”
月光洒在身上，带着一丝凉意，也映照出于晴脸上微微的笑意。
“你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是一中的神。”
“夸张了。不就是学习好一点。”姜蕴宁笑着摇头。
“这不只是学习好一点。你存在的意义你根本不知道。顶级的出身背景，却在孤儿院长大；成绩比所有人都优秀，却比所有人都努力认真。你用实际行动告诉所有人，竭尽全力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其他不重要。我有时候也会想，如果我像你那样的出身背景，我会怎样？”
姜蕴宁笑了，“不要去假设，没必要。你站在我的位置，拥有我的资源，你未必做得比我差。”
于晴转念一想：也是啊，我也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