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隐患暗生,旧怨新争浮水面
乾朝的铁路还在往江南铺,远洋船队的航迹刚在海图上标新岛,汴梁议事院的铜钟,却敲出了不一样的调子。
一场 “官产学” 联合议事,本是要定江南丝绸工坊的经营法子,没成想成了新旧势力打架的导火索,把盛世底下的暗流,全给搅了出来。
议事院的长案上,摊着江南丝绸工坊的账本 ——
旧朝时,这些工坊全被士绅攥在手里,织工每天干十四个时辰,拿的钱刚够饿不死;现在乾朝接了手,是接着用 “官督商办” 让士绅继续管,还是推北境的 “工坊合作社” 让职工参股分红,成了争得面红耳赤的焦点。
“只有让工匠当工坊的主人,才能让他们上心,把活干得更精!”
柳娘子先站起来,手里举着北境纺织工坊的实绩册,声音铿锵有力:“北境的织布工坊推了合作社后,织工主动改织机,效率提了三成,布的质量也更好,连南洋的商队都指定要北境的布!”
“江南丝绸本来就是天下有名的好东西,要是让织工参与管理、分利润,还怕不能更上一层楼?”
她的话刚落,原江南士绅代表沈文渊就冷笑一声,慢悠悠站了起来。
这位以前是江南最大丝绸商的主儿,穿一身锦缎长袍,手里把玩着玉扳指,语气满是不屑:“柳司长这话不对。工匠天天跟织机打交道,懂的不过是穿针引线,哪懂经营的门道?”
“工坊要管采桑、管染色、管销路,哪一样是工匠能应付的?”
他指着账本上的数字,嗓门提得更高:“旧朝时,江南丝绸每年能给朝廷缴一百万两银子,靠的就是‘官督商办’—— 选好的商人来管,朝廷只需要盯着收税,又省心又高效。”
“这是传了千年的规矩,哪能说改就改?要是按合作社来,织工们各有各的心思,用不了半年,工坊就得倒闭,江南的丝绸产业,岂不是要毁在你们手里?”
“千年规矩?” 柳娘子立马反驳,声音里带着火气,“旧朝织工饿死在工坊外的事,沈大人忘了?去年冬天,江南还有织工因为交不起租子,卖儿卖女!”
“你说的‘官督商办’,不过是士绅压榨工匠的遮羞布!”
两边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可开交。
议事院的代表也分成了两派:农耕、工业领域的代表大多站柳娘子这边,觉得合作社能让百姓得好处;部分士人、商科代表则跟沈文渊一伙,担心变了规矩会乱了江南的稳定。
吵到最凶的时候,沈文渊甚至拍了桌子,放狠话:“北人不懂江南的事,是想毁了江南的根基!”
休会的时候,沈文渊没走,悄悄拉着几个江南出身的代表,在偏殿里嘀咕。
他从袖子里掏出银票,塞给一个代表:“江南是咱们的根,哪能让北人指手画脚?你我只要在议事院多说说合作社的坏处,再让下面的人散些谣言,说‘北人要抢江南的产业,让江南工匠当牛做马’,百姓自然会反对,到时候朝廷也不得不让步。”
没几天,江南的街头就出现了匿名传单,上面写着 “乾朝要夺江南工坊,让织工做牛做马”;
还有人在工坊外煽风点火,跟织工说 “北人要把江南的丝绸运去北境,让江南人没饭吃”。一些不明真相的织工开始慌了,甚至有人不敢去工坊干活。
与此同时,军务司的军营里,也出了微妙的裂痕。
赵铁柱在中原平叛后,提拔了一批中原、江南出身的军官 —— 这些人虽然战功没北境老营的将领多,却熟悉中原的地形和民情,能更好地安抚地方。
可这事儿,让部分北境老营的将领心里很不舒服。
“张将军在落马坡立过功,李将军跟着林帅打了三年仗,凭什么一个刚投降的中原将领,就能跟他们平起平坐?”
在军营的酒肆里,几个北境将领喝着酒,满脸不满,嗓门也没压着:“咱们北境老营的人,流血流汗才打下江山,现在倒好,好处全让外人占了!”
这些话渐渐传到了赵铁柱耳朵里。
他本来想把这事儿压下去,没成想没过多久,就有北境将领拿 “战功没赏” 当理由,拒绝执行中原军官下的训练命令,军营里的气氛,一下子就紧张起来。
萧月瑶把一份关于沈文渊暗中搞事的密报,放在了林烨的案头。密报里写得清清楚楚:沈文渊怎么贿赂议事院代表、怎么散谣言,甚至还联系了几个旧朝的残余势力,想挑动百姓闹事。
“乾主,树想静,可风不停。” 萧月瑶的眉头皱着,语气里带着忧虑,“旧的麻烦,没跟着战火一起消失。”
“沈文渊这样的旧士绅,不甘心失去特权;军中的老将领,也容不下新来的人。要是不赶紧处理,怕是会出更大的乱子。”
林烨放下手里的铅笔,目光深邃地看着密报,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水太干净了,就养不了鱼。有争论、有冲突,说明咱们的制度在转 —— 不同的声音能说出来,总比所有人都憋着,最后一起爆发要好。”
“关键是要划好线:争论可以,但不能越了规矩;有不满可以说,但不能搞党争、闹叛乱。”
他拿起朱笔,在密报上批字:“让监察院风闻使盯着沈文渊。要是他只是在议事院争论、说不同意见,就随他去 —— 议事院本来就是让大家各说各的地方;但要是敢越了法律的线,贿赂官员、挑动百姓闹事,立马抓起来,按律严惩,绝不姑息。”
至于军中的矛盾,林烨把赵铁柱叫了来,下了明确的命令:“你马上在军中开训话,跟所有将士说清楚,乾朝的军队,只效忠国家和《乾朝临时约法》,不分南北,不管出身,只看本事用人!”
“北境老营的将领有战功,朝廷不会忘;中原、江南的军官有能力,也该得到重用。要是有人敢拿‘出身’当理由不遵军令,按军法处置!”
赵铁柱领了命,立马去了军营。
在军营的校场上,他当着所有将士的面,宣读了林烨的命令,还特意提了中原军官在平叛时的功劳:“去年河洛叛乱,要是不是中原的王校尉熟悉地形,咱们哪能这么快找到叛军的老窝?”
“乾朝的江山,是所有人一起打下来的,军队里只看本事,不看出身!”
同一时间,监察院的风闻使悄悄潜进江南,收集沈文渊的罪证。
他们查到,沈文渊不光散谣言,还暗中囤了粮食,准备在百姓闹事的时候抬高粮价。拿到确凿证据后,风闻使在议事院再次开会的时候,当场把沈文渊贿赂代表、挑动闹事的证据,全摆了出来。
沈文渊脸色惨白,还想狡辩,可早等在外面的士兵冲了进来,把他押了下去。
林烨随后下了旨:“沈文渊勾结旧势力,挑动百姓闹事,按《乾朝律法》判流放西域,一辈子不能回江南;他名下的丝绸工坊,全改成合作社,让织工选管理层。”
消息传到江南,织工们高兴得欢呼雀跃。在乾朝官员的帮忙下,江南的丝绸工坊很快完成了改制,织工们拿到了属于自己的股份,脸上露出了好久没见的笑容。
议事院的代表们也明白了,争论可以,但绝不能越了法律的底线。
军中的矛盾也慢慢平息了。赵铁柱提拔了几个有能力的中原军官,让他们跟北境老营的将领一起管训练,还组织了南北将领的交流活动,让他们互相学战术、熟悉彼此。渐渐地,军营里的不满声少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起努力的氛围。
承天殿的灯火下,林烨看着江南合作社的进展报告和军中的训练记录,轻轻松了口气。萧月瑶端来一杯热茶,笑着说:“这次的危机,总算是化解了。”
“这不是结束,只是开始。” 林烨接过茶,语气平静却坚定,“乾朝的制度还在完善,新旧观念的冲突、南北地域的差异,还会以不同的样子出现。”
“但只要我们守住‘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底线,让所有声音都能在规矩里说出来,让所有矛盾都能通过制度解决,乾朝就能走得更远。”
窗外,夜色越来越深,汴梁城的街道上,巡逻的士兵迈着整齐的步伐走过,电报局的灯还亮着,把各地的消息源源不断地传到承天殿。
乾朝的国家机器,在应对了第一次内部挑战后,转得更成熟了。那些藏在暗处的隐患,也在一次次化解中,成了乾朝长治久安的垫脚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