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海权基石，星火港的巨舰龙骨
星火港海边，潮声拍岸，白泡沫滚两滚就被浪吞。一号干船坞刚刷完防腐漆，黑漆在阳光下泛冷光，工人围铁轮盘喊 “一二” 号子，转着拉开坞门注水。
海水从闸门缝渗，先细如棉线，绕着水泥缝爬，慢慢粗成小指，咕嘟响像没盖的开水。坞底青石碎石被淹，最后只剩零星尖角在水里晃。
远处渔船张着补丁蓝帆，渔民站船头搭凉棚，望船坞嘀咕 —— 这么大的坞，比晒谷场还宽，绝不是造小渔船的。
近处围半人硬木栅栏，拉着系铜铃的红警戒线，风一吹 “叮铃” 响。
卫兵挎刀守入口，见人靠近就摆手：“止步！里面是要紧工程！” 这坞是钢筋混凝土浇的，墙厚两尺抗风浪，专造巨舰用。
郑沧澜、阿牛、沈括，站在钢板观景台，护栏刷着防锈漆。
郑沧澜穿深蓝工装挽袖，小臂沾着水泥灰 ，早上查坞壁蹭的。阿牛工装沾黑机油，裤脚卷到膝盖，布鞋带泥点，是车间修机器没换。
沈括穿长衫套短褂，手里攥着卷边的龙骨图，怕海风刮凉。
海风带咸腥味，掀得三人衣角翻飞。
郑沧澜的工装扫着护栏响，阿牛的裤脚掉泥点。他们都盯坞底银灰色钢支撑架，沈括时不时展图比对，嘴角悄悄扬 —— 这船造好，乾朝海疆就有指望了。
没人说话，只剩海风和潮声。都在等，等水注够装龙骨 —— 这步错了，后面全白搭。
坞里水位漫过支撑架十厘米，工人举竹竿看红刻度，朝观景台喊：“水够了！刚好稳龙骨！”
郑沧澜抹把脸，指尖沾盐粒，声音沉得像铁：“开始！潮水快涨，错过等一天，耗不起！”
调度员摸出黄铜哨，“嘀嘀 —— 嘀” 吹三声长两短，给龙门吊发信号。
所有人停活，目光全聚到巨型龙门吊上 —— 那家伙快戳破天，黄漆吊臂挂着缠麻绳的钢绳，之前试过，吊百八十吨都稳。
龙门吊启动，“嗡嗡” 声震得地面颤，观景台护栏都晃。
吊臂转往龙骨，“咯吱” 响着调角度，吊钩垂下来，工人用卡子把钢绳锁死二十米特种钢龙骨 —— 这是北境新炼钢法造的，光溜泛冷光，重几十吨，底下木架早搬走腾位。
钢绳绷紧，龙骨被稳稳提离地面半米，吊臂微微沉，看得人揪心。下面工人都往后退，有的还往旁挪 —— 这大家伙掉下来，能砸大坑还伤人。
调度员站高台挥小红旗，喊：“往左挪半米！对！慢点开，别晃！” 他紧盯吊臂角度，差一点都不行，这是要命的活。
龙骨吊到船坞上空悬着，阳光反光刺眼，得拿手挡。横躺着像条钢铁巨蟒，粗头有水桶粗，细头也有碗口粗。
工人都仰头看，有的挡额前，有的眯眼，连呼吸都轻了。每个人都捏汗 —— 这龙骨掉下来，砸坏架子还误工期，之前的活全白干。
调度员眼睛不眨，挥旗喊：“慢慢放！一点点落！” 吊臂往下沉，龙骨离支撑架越来越近，底部凹槽刚好对住支撑架凸起，像榫卯严丝合缝。
沈括忍不住往前凑，手攥得指节发白，朝下面喊：“再慢！歪了出海就翻！” 他比谁都急，歪了拆了重装，费时间还费料。
“咚！”
低沉的撞击声在船坞里荡，远渔船都能听见，渔民纷纷抬头看。
龙骨稳稳落支撑架上，凹槽卡进凸起，没一点缝隙。老工匠跑过去，蹲旁边摸接缝、用尺子量，朝观景台喊：“齐了！分毫不差！”
所有人松口气，有的拍胸口，有的相视笑。郑沧澜点头，心里石头落了地 —— 乾朝海军的基石，算彻底定了。
沈括急步下水泥台阶，刚刷的漆滑，他踉跄一下，赶紧扶扶手，攥出几道印子。
到坞底，他弯腰摸龙骨，指尖触到钢铁的硬和海水的凉，声音发颤还带哽咽：“这不是普通钢条！是‘镇远号’的脊梁！也是乾朝海权的脊梁！以后在海上，就靠它撑场面，让西夷不敢随便欺负咱们！”
郑沧澜走过来，盯着龙骨说：“有它巨舰才有根，再大的风浪都扛住，海上的人有底气，不用看别人脸色。”
阿牛没说话，走到龙骨旁使劲拍，“嘭嘭” 响像敲鼓，眼里满是干劲 —— 这船的动力归他管，绝不能掉链子，得让船跑得比西夷的快，让他们追不上。
龙门吊没歇气，又吊船肋过来。每根弯得像人肋骨，钢板做的，成人胳膊粗，一头粗一头细，上面钻着带倒角的圆孔防割手，用来铆接 —— 铆接比焊接结实，海水泡着也不坏。
吊臂把船肋依次放龙骨旁预设位置，左右摆得齐整，间距没差分毫。
工匠们立马围上去，拿气动铆钉枪接高压气管，把铆钉塞进孔里扣扳机，“砰砰砰” 响得像过年放鞭炮，没断过。有人累了换个人上，枪头不停，谁都不想耽误进度。
日夜不停工，晚上船坞顶的汽油探照灯亮，白光把坞底照得跟白天一样，连小石子都看清。工人分两班倒，一班干十二时辰歇十二时辰，饭在工地吃 —— 早造好一天，海疆就早安稳一天。
工匠们像蚂蚁在钢骨架间钻。有的蹲龙骨下干活，腰弯得低；有的爬船肋上，脚踩钢条抓架子，怕掉下去，动作麻利，手上都是老茧，一看就是老手。
有的拿特制死扳手拧大螺栓，螺栓比手指粗，螺纹深，得两人一起拧，一个扶扳手一个后面压，脸憋通红喊：“一二！使劲！再拧半圈！” 有的扶船肋盯地上的线，喊：“往左半寸！对，刚好对齐！” 有的拿猪鬃刷，给接口刷黑漆防腐蚀，刷得匀，没漏一点。
每个人都专注手里的活，不敢马虎 —— 这是出海打仗的船，螺丝没拧紧、漆没刷匀，到海上船沉人没，不是小事。
饭点，伙房推小车来，两大木桶，一个装糙米饭，一个装咸鱼干和煮青菜。工匠们蹲钢骨架旁，接碗盛饭就着鱼干吃，有的边吃边说：“今天鱼干够咸，能多吃半碗！”“赶紧吃，吃完还得装那几根船肋！” 吃完递碗擦嘴，接着干。
船坞旁专建了几座厂房，跟坞一起造的，方便运材料。厂房是钢管柱、铁皮顶，风一吹 “哗啦啦” 响像下雨，里面机器声没停过，打铁的 “叮叮当当” 混着电机的 “嗡嗡隆隆”，热闹得很。
左厂房里，放着巨舰的 “心脏”—— 大型蒸汽轮机。银灰色厚钢板外壳，焊着像蜘蛛网的管道，管道缠保温棉防散热。工匠们围着转，有的拆零件拧扳手，汗滴机器上秒干；有的装黄铜齿轮，小心翼翼对齐齿牙，怕装错；有的拿卡尺量尺寸，精确到毫米，时不时点头。
角落堆着半尺厚的装甲钢板，每块重几百斤，是特种钢轧的，表面平得指甲划不出印，得用起重机勾吊环搬，生怕碰坏 —— 这钢板贵，坏一块赔不少钱。这些板是给船装装甲的，能挡炮弹，装在船身周围像穿铁壳。
右厂房里，车床加工着比磨盘大的圆形炮塔座圈，上面密密麻麻的尖齿牙，用来带动炮塔转。车床转得 “吱呀” 响像老木头声，火花从钢铁接触处溅出来，红白相间带火星，落地上秒灭留黑点。工匠戴玻璃护目镜，紧盯座圈不分心，握操纵杆调速度，确保齿牙尺寸准。
阿牛管动力组，这段时间住车间，没回家。他家在镇上，走路半个时辰就到，可他没时间 —— 每天要画图、盯零件、试机器，连睡觉都在车间角落的稻草床，盖着工装。
他带十几个工匠，整天围着蒸汽轮机较劲儿。有的拿手绘图纸蹲地上聊，研究怎么提功率 —— 西夷船跑十五节，他们要跑十八节；有的拆旧零件用煤油擦，琢磨怎么减故障，海上没地方修，坏了船就动不了，只能等着被打。
传动轴是个大难题，比想的还难。要连蒸汽轮机和螺旋桨，得结实抗住劲不扭断，还得灵活带动转不卡壳。之前试了几次，有的用普通钢太脆，一使劲 “咔嚓” 断像掰筷子；有的用生铁铸太硬，转起来 “咯吱” 响，都不行。
阿牛拿根断传动轴翻来覆去看，琢磨半天拍大腿：“换北境特种钢！又硬又有韧性，肯定行！” 赶紧让学徒去调材料，还叮嘱：“跟钢铁厂说，要最快速度，别耽误工期！”
动力组的工匠跟阿牛一样拼。
有人连干二十多时辰，眼睛熬红，困了就在草堆眯会儿，醒了接着干；有人手被机油泡得发白裂口子，渗着血，贴块布缠两圈绳子，接着拧螺栓，疼了就咬牙。
每次试蒸汽轮机，大家都围旁边盯仪表盘，看转速够不够、压力稳不稳，心提到嗓子眼。“转速够了！达预期了！” 看表的工匠喊，大家松口气，阿牛却没放：“再转两时辰，测稳定性！” 他声音都哑了，是说话多没休息好，眼神却还亮。
所有人都懂，他们造的不只是船。
是移动的国土 —— 商船在海上遇西夷海盗，这船能护着，开到哪哪就是乾朝地盘。
是漂浮的工业奇迹 —— 蒸汽轮机、装甲钢板、炮塔，都是乾朝顶尖技术造的，比陆地上的工厂还复杂。
是定海权的兵器 —— 现在西夷军舰在海上横冲直撞，抢商船占小岛，有了这船，就能跟他们抗衡，不让他们欺负乾朝船队，这事容不得半点差池。
星火港的海风，从早到晚吹，带咸腥味、钢铁味、燃油味，闻久了也习惯了。
海边旗杆上，乾朝龙旗猎猎响，黄面黑纹的龙爪张开，路人见了都停下敬礼 —— 这是乾朝的旗，是他们的念想。
远处海面，偶尔有西夷商船过，白帆印着十字架或狮子，路过时总放慢速度，船上人趴在栏杆偷偷看船坞，有的还拿望远镜 —— 可离得太远，只能看见高龙门吊，啥也看不清。
工人不理这些船，只顾埋头干活 —— 早造好一天，西夷就不敢再在乾朝海面晃悠。
可动力系统的坎还没过。蒸汽轮机转速够了，传动轴强度却差一点，刚才又试了次，装上去转半个时辰，卸下来看还是有点变形，没达标不能用。
阿牛攥着检测报告，红笔圈的不合格处扎眼，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心里急 —— 动力是巨舰的心脏，传动轴搞不定，造舰工期得拖，说不定还影响五年规划。
沈括也过来帮着想，拿传动轴图纸跟阿牛坐车间木板上，图纸铺腿上凑头琢磨。想了几个方案，有的太复杂工匠做不了，有的太简单强度不够，都不妥。
就在这时，卫兵匆匆跑进来行礼：“报告！外面来几个西夷人，穿得整齐说自己是工程师，想来参观车间，还带了洋糖当礼物！我看他们眼神不对，是想探蒸汽轮机的技术！”
阿牛和沈括对视一眼，眼里满是警惕 —— 这西夷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在这时候来，肯定没安好心，这洋糖，就是裹着糖衣的 “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