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
火叶林整整亮了七百息,从未黯淡。
火族传言四起:
“她一摸,火就乖了。”
“她一笑,火叶开花。”
“她一哭,焰泉涨温。”
“她……是不是已经到了‘神子级火性’了?”
火炎君一听到这些话,总是沉着脸,但没人看得出来他心里的酸涩与隐隐不安。
火瑶后更是严令所有人不得乱传,但越不让传,越传得兴起。
族人们对岩姒的态度——
从“宠爱”变成了“敬意”,又悄悄变成了“敬畏”。甚至有人在暗处轻声称她:
“未来之焰。”
“火神之子。”
“火极的光。”
岩姒听见这些称呼时,迷迷糊糊地歪着头问:“他们为什么叫我这些呀?”
火瑶后把她抱上膝头,轻轻整理她的发丝:“因为他们喜欢你。”
“那我也喜欢他们!”
火瑶后眼眶一热,却还要微笑着说:
“姒儿,你喜欢谁都可以……但记得,你是你,不是他们想象的样子。”
岩姒不懂。
她的世界还太亮。
亮到看不到阴影。
?
这段时间,火族的长老们开始主动接近她。
她走到哪里,哪里就有长老装作“不经意地路过”。
“姒儿,今天是否愿意看看祝焱阵?”
“姒儿,对这块火脉石有什么感觉?”
“姒儿,你听到火息震动的频率了吗?”
他们的声音温柔,却带着抑制不住的期待。
岩姒认真回答每一个问题,但回答常常会让长老们惊得握拳。
“火脉石……好像在哭?”
“祝焱阵……像一个快睡着的老爷爷。”
“火息震动……好痒噢。”
长老们:
“……”
“……神子无疑。”
他们看她的眼神,逐渐变成一种——
连他们自己都不敢承认的狂热。
火炎君看到这样的眼神,心口一凉。他知道这是好事,这是荣耀……也是危险。
因为当一个人越被推上光之顶点,她的影就越没有立足之地。
岩姒却完全无觉。她还在抱着小火兽跑来跑去,还会因为偷吃焰果被母亲轻轻敲头,还会因为看到别人受伤而急得眼眶湿湿。
她的世界仍然轻飘飘,像被焰光暖风托在掌心的小雏焰。
?
岩姒第一次感到“不一样”,是在那天傍晚。
她在火殿外的台阶上蹦来蹦去,想去找父亲玩。
结果经过大殿门口时,两名守卫突然——
齐刷刷地跪下了。
“……?”
岩姒吓了一跳,小手“啪”地拍住自己的心口。
“你……你们怎么突然坐下了?”
守卫:“请神子先行。”
岩姒:“????”
她像被烧到一样跳得老远:
“我不是神子!我是岩姒!你们吓到我啦!”
守卫们抬不起头,声音发颤:
“不敢冒犯……未来之焰……”
岩姒急得小脸通红,拼命摇头:
“不准叫我那个!我才不是未来之焰……我是姒儿!是……姒儿嘛!”
她越解释,守卫越不敢抬头。因为她看起来越像“他们无法直视的光”。
岩姒被搞得眼眶湿湿的,委屈得快要哭。
火炎君听到动静出来,伸手把她抱进怀里。
她一靠到父亲胸口,眼泪就掉了下来:
“爹……他们不看我。他们害怕我。”
火炎君的心像被火脉烧穿,抱得更紧。
“他们不是怕你,姒儿。他们是怕……自己的心配不上你的光。”
岩姒不懂,但她只知道——
今天的火极好像……有点奇怪。
那些曾经对她笑得很亲的人,今天都远远看着她,像看什么神迹一样的距离。
她伸出小手想和他们挥挥,他们反而跪下了。
她第一次感到,自己被“光”推到一个不属于她的位置。
一个孩子不该承受的位置。
?
那天夜里,岩姒抱着焰球睡不着,悄悄从床上爬起来,走到殿外的阶梯上。
火极夜风轻轻吹着,焰纹在地面隐隐亮着温度。
她小小地缩在阶梯上,像一团失落的焰火。
她不知道的是——
就在极遥远的混沌之巅,烬夭突然抬起头。
像是被什么力量牵动了心脉,她盯着远方的亮光方向,胸口痛得几乎裂开。
但那痛里有一种奇怪的熟悉——
像是听见另一个自己在哭。
她伸手抱紧鳞片,低声喃喃:
“…别哭……”
那是影第一次安慰光。
即使光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