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这铠甲制试竞从未见过?”韩文清感到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他亲眼见过前军敌人的装备,绝无如此精良!这些仿佛凭空出现的铁甲军队,装备之整齐,气势之雄浑,远超他之前交战过的任何黄巾军。
“立盾!重盾阵!”韩文清的声音因极度震惊和愤怒而变形。亲兵奋力吹响号角,后军残存的士兵们仓促地举起盾牌,但阵型已显散乱,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在无声蔓延。
那些敌军推进速度不快,但每一步都仿佛踏在雍州军的心口上,那股沉重的压力,几乎让人窒息。
“大帅,您看那旗!”副将声音发颤,指向军阵中央一面玄色大纛,旗上绣着狰狞的异兽图案,在风中张牙舞爪,附着着一个唐字。
韩文清瞳孔收缩,冷汗浸湿了内衫。他征战半生,从未见过这样的军队。铠甲光洁如镜,其胸前和背后有圆护,多以铜铁制成,打磨光亮。
步伐整齐划一,长矛如林反射着冰冷的光。这哪里是流寇?分明是武装到牙齿的百战锐旅!
“黄巾力士……不,这绝不是力士!”韩文清脑海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可这等装备,朝廷精锐亦不过如此!”
第一排大唐玄甲军府(辅)兵,踏入弓弩射程。韩文清来不及细想,挥刀怒吼:“弩手,放!”
残存的弩箭呼啸而出,但撞击在明光铠上,大多爆出一溜火星便被弹开,只有极少数幸运地找到缝隙,造成了微不足道的伤亡。
“可恶!!”韩文清一拳砸在鞍桥上。他眼睁睁看着那军阵骤然加速,前排士兵整齐划一地放平了长矛,如同一道金属洪流,轰然撞击在雍州军仓促组成的盾墙上。
“轰——咔嚓!”
撞击的巨响混合着盾牌碎裂、骨骼断裂和垂死者的惨嚎,瞬间席卷了整个前沿。韩文清亲眼看到他麾下最健壮的盾手,被那些加长的破甲矛轻易洞穿,厚重的包铁木盾如同纸糊般破碎。
这些甲士力量大得惊人,每一次挥砍都带着风雷之声,雍州军士兵触之即溃。
“顶住!后退者斩!”韩文清目眦欲裂,策马前冲,斩马刀横扫,荡开几支刺来的长矛。刀锋与铁甲碰撞,火花四溅,反震之力让他手臂发麻。这甲胄的坚固程度,远超他的预估。
副将从侧面突刺,长枪精准地撬开一名玄甲军士兵的面甲,刺入咽喉。那士兵倒下时,韩文清瞥见了一张年轻却毫无表情的脸,至死无声。
“这绝不是乌合之众……”绝望如同毒藤,开始缠绕韩文清的心脏。他环顾四周,后军阵线已被压迫得严重变形,士兵们在血泊中步步后退。
就在这时,黄巾军阵中央裂开,一队手持,未知兵器的,陌刀的壮汉踏步而出。他们身高体壮,陌刀挥动间,带起一片腥风血雨。雍州军的长枪阵在陌刀面前不堪一击,枪杆被轻易斩断,连人带甲被劈开。
“大帅!左翼崩了!”一名校尉满脸是血地奔来嚎叫。
韩文清扭头看去,只见左翼防线被撕开一个巨大的口子,黄巾军甲士兵如潮水般涌入,分割包围残余的雍州军。更可怕的是,这些敌人配合极其娴熟,小队战术运用得出神入化,几乎没有防御死角。
“骑兵!骑兵在哪里?”韩文清低吼。
“没了……刚才最后一次反冲,已经……全军覆没了……”校尉泣不成声。
韩文清胸口一痛,这才注意到战场边缘那层层叠叠的人和马的尸体,以及那些专门用来对付骑兵的、长得惊人的拒马长矛。
“右翼还能撑多久?”他强迫自己冷静,声音沙哑。
“至多……半刻钟。”副将抹去糊住眼睛的血水,惨然道:“伤亡过半了。”
韩文清的目光猛地锁定在黄巾军军阵后方,那里有一员敌将,正是玄武。
“擒贼擒王……”韩文清眼中闪过一丝决死的光芒,“集合所有亲卫,我们……”
“呜——嗡——”
然而,一声更加低沉、更加震撼的号角声,打断了他的话。这号角声并非来自前方,而是来自战场西侧的山坡之后!
韩文清猛地转头,望向西面。下一刻,他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地平线上,先是出现了一条移动的“黑线”,紧接着,那“黑线”迅速扩大,化为一片汹涌的黑色浪潮。沉重的、如同闷雷般的马蹄声滚滚而来,越来越响,最终震耳欲聋,连脚下的大地都在剧烈颤抖!
那是骑兵!数以千计的重甲骑兵!
他们通体覆盖着漆黑的铁甲,连战马都披着厚重的马铠,奔跑起来如同一座座移动的铁塔。
阳光照射在那一片漆黑的甲胄上,竟无多少反光,只有一片令人绝望的深沉黑色。他们手中的马槊放平,锋利的槊尖汇聚成一片死亡的森林,正以排山倒海之势,从侧翼的山坡上俯冲而下,目标直指雍州军已经完全暴露的侧翼和中军结合部!
“重甲,重甲骑兵,这怎么可能??!”韩文清身边的副将失声尖叫,声音里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惊骇和彻底的绝望,“他们……黄巾贼怎会有重甲骑军?!”
韩文清僵立在马上,握着斩马刀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看着那滚滚而来的黑色铁流,看着阳光下那狰狞的马槊丛林,看着这支本应属于帝国最强战力、此刻却出现在敌人阵营中的恐怖骑兵,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寒瞬间攫住了他的灵魂。
前有摧枯拉朽的黄巾力士,后有光甲步阵,侧翼有天下驰名的重骑冲锋……
完了。
雍州军,完了。
他所有的谋划,所有的挣扎,在这绝对的力量和突如其来的致命一击面前,都显得如此可笑和苍白。
“保护大帅!”亲卫队长的嘶吼将韩文清从瞬间的失神中拉回。他猛地回头,发现一队光甲锐卒,在玄武的亲自带领下,已经突破层层阻隔,杀气腾腾地朝着帅旗所在的位置直扑过来!
玄武的目光穿越混乱的战场,冰冷地锁定在韩文清身上,手中长刀扬起。
前后有虎狼,侧有泰山压顶之铁骑。
雍州军彻底,陷入了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