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小年。刘家坳处处张灯结彩,空气里飘着糖瓜的甜香,却也闹出了一连串让人啼笑皆非的趣事。
第一桩是祭灶引发的“科技纠纷”。按照习俗,家家户户要在灶台贴灶王爷画像,供上饴糖。王石头非要创新,用刘远洋教的简易雕刻法,自己刻了个木版灶王爷,还振振有词:“画像容易褪色,咱这木版能传三代!”他娘张氏气得举着擀面杖满村追打:“灶王爷是能随便刻的吗?冲撞了灶神,明年谁保佑咱家灶火旺?你这混小子,读了两天书就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最后还是刘远洋出面调停,让王石头在木版灶王爷下面老老实实贴了张传统画像,又在灶台边多供了一碟麦芽糖,张氏这才骂骂咧咧地作罢。
第二桩是写春联闹出的笑话。自从夜校开办,全村人都觉得自己是文化人了,纷纷自己动手写春联,结果满村都是错别字:王石头家写的是“糟粕迎新春”(本来想写“糟粕”,多了一点);狗娃家更绝,“六蓄兴旺”(少了三畜);最离谱的是刘老憨,让孙子写了“老少平安”,结果贴出来是“老小平安”,他还乐呵呵地背着手欣赏:“都一样,都一样!小就是少嘛!”刘远洋不得不带着刘小丫挨家挨户检查,活像两个语文老师。刘小丫拿着毛笔给人改错字,小脸绷得紧紧的,遇到不服气的还要争论几句:“就是写错了!夜校课本上明明不是这样的!”颇有其兄风范。
第三桩是年货引发的“商业竞争”。自从豆芽社生意红火,今年过年全村人都想露一手。张氏做了糖瓜,非要跟王石头媳妇比谁做得甜;刘老憨腌的腊肉,非要跟狗娃家比谁腌得香;连小翠娘晒的干菜都要分个高下。最后发展到全村在打谷场摆开摊子,非要刘远洋当评委评出个高低。刘远洋被逼着从村头尝到村尾,撑得路都走不动,最后只好宣布:“都是第一!并列第一!”这才避免了一场年货大战。张氏犹自不服,嘀嘀咕咕:“我这糖瓜可是多熬了一炷香时辰的……”
最好笑的是守岁那晚。年轻人非要搞什么“新春诗会”,结果背的全是夜校教材里的农事诗:“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尚算正经;“犁地要趁早,施肥不能少”就有些跑偏;等到狗娃憋了半天,红着脸念出“茅房修得好,媳妇娶得早”时,全场笑倒,老辈人听得直摇头,年轻人却乐在其中。最后不知谁起的头,全场大合唱《农家识字歌》,把个守岁夜过得像夜校联欢会。刘老憨听着孙辈们响亮的歌声,眯着眼对里正说:“虽说调子不对,可这精气神,往年哪有过?”
大年初一拜年,更是花样百出。年轻人见了面不说过年好,而是互道“新年进步,粪肥更稠”、“万事如意,水车不停”,听得刘远洋直想捂脸。最让刘远洋感动的是,村民们给他拜年时都真心实意地说:“远洋,多亏了你,咱村今年不一样了。”“是啊,以前过年就盼着吃顿好的,现在天天都像过年。”连张氏都别扭地塞给他一双新做的棉鞋:“读书人,脚要暖和。”
望着村民们朴实的笑脸,听着此起彼伏的爆竹声,刘远洋忽然觉得,这一年的鸡飞狗跳、辛苦奔波都值了。他站在自家修缮一新的院门前,看着远处王石头和狗娃为了一支爆竹争抢打闹,小翠和几个姑娘凑在一起比较新衣的花色,刘老憨正中气十足地给孩子们发压岁钱……这片土地上蓬勃的生机,让他这个异乡人第一次产生了真切的归属感。
只是他没想到,刚过完年,一个更大的惊喜(或者说惊吓)正在等着他——正月十五那天,一队官差敲锣打鼓地进了村,为首之人高擎明黄卷轴,那耀眼的颜色让刘远洋的心跳漏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