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炭生意步入正轨,生活安定,书卷在手,刘远洋似乎终于在这个陌生的时代站稳了脚跟,过上了一段相对平静的日子。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看似稳固的根基之下,暗潮始终未曾停歇。
这暗潮首先来自外部。
柳林镇陈记铁匠铺的生意因使用了刘家坳的优质木炭,打造的兵器、农具质量明显提升,名声渐起,订单量稳步增加。这自然引起了镇上其他铁匠铺和燃料商人的注意。很快,便有人打探到,陈记的铁匠铺用的是一种来自刘家坳的特制木炭。
于是,开始有陌生的面孔出现在刘家坳附近,或是假装路过,或是借口讨水喝,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瞟向刘根生那冒着青烟的工棚。也有柳林镇的商人,辗转找到刘栓柱,或者干脆直接找到刘根生,表示愿意出更高的价格收购他们的木炭。
对于这些试探和诱惑,刘远洋保持了高度的警惕。他深知,一旦为了短期利益将木炭供应给多家,不仅会破坏与陈记铁匠铺的稳定合作,更可能引发价格战,最终损害的是自己的长远利益。他和刘根生统一了口径,对外一律宣称木炭产量有限,仅供陈记一家,暂不对外出售。
这种“专供”模式,虽然暂时稳住了局面,却也无疑将更多嫉妒和不满的目光吸引到了自己身上。
更大的暗潮,则来自宗族内部。
木炭生意带来的可观收益,终究是纸包不住火。刘远洋家境的改善,刘根生家新添的家具,都落在族人眼里。虽然刘远洋有意通过收购木材等方式惠及部分困难户,缓和矛盾,但利益的蛋糕就那么大,有人多得,自然就有人觉得自家分得少了。
以刘旺为代表的一些人,虽然不敢再明着抢夺,但酸言酸语从未停止。
“哼,不过是走了狗屎运,烧出点好炭罢了,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
“就是,当初要不是族里保他,早被宋府牵连进大牢了!现在倒好,吃独食!”
“听说那木炭法子,也是靠着族里牵线才卖出去的,如今倒像是他一个人的本事了……”
这些议论虽然不敢传到刘远洋面前,但在私底下却颇有市场。尤其是一些原本就游手好闲、或是觉得自家在炭饼普及中没捞到太多好处的族人,心理更是失衡。
刘远洋对此心知肚明,但他暂时无暇也无力去平息所有这些声音。他只能更加谨慎地处理与族人的关系,在维持木炭生产核心机密的同时,尽量通过雇佣短工、收购原料等方式,让更多族人能从中分一杯羹,维系着微妙的平衡。
然而,平衡是脆弱的。
这天,刘远洋正在工棚里与刘根生商议是否要再建一座炭窑以扩大产量,刘栓柱匆匆从镇上回来,带来了一个令人不安的消息。
“远洋,根生,我在镇上听到风声,”刘栓柱压低声音,神色凝重,“柳林镇除了陈记,另外两家最大的铁匠铺,‘张氏铁行’和‘王家老号’,好像私下里凑到了一起,正在到处打听烧制上好木炭的师傅,出的价钱还不低!我估摸着……怕是冲着咱们来的!”
刘根生一听就急了:“他们想干嘛?想挖咱们的墙角?还是想偷师?”
刘远洋眉头紧锁。同行是冤家,张氏铁行和王家老号看到陈记因木炭得益,自然不会坐视。挖墙脚的可能性不大,他和刘根生是技术核心,绑定的很深。但偷师……或者想办法搞到木炭样本进行仿制,却是极有可能的!
木炭的烧制技术虽然比炭饼复杂,但并非无法破解。一旦被竞争对手掌握了关键技术,或者烧制出相近品质的木炭,他们目前的优势将荡然无存!
“栓柱哥,这消息可靠吗?”刘远洋沉声问。
“十有八九!”刘栓柱道,“我在酒馆里亲耳听到张氏铁行的一个管事在抱怨,说陈记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好炭,抢了他们不少生意,还说要想法子‘也弄点那样的炭’。”
压力,从市场层面悄然传导而至。
刘远洋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紧迫感。他意识到,仅仅满足于现状是危险的。必须更快地提升技术壁垒,或者开发出新的、更具竞争力的产品。
暗潮已然涌动,风暴或许就在不远处。
他看向工棚里熊熊燃烧的炭窑,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看来,安稳的日子,终究是短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