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玉的目光落在竹林深处那片终年被浓雾裹着的禁地时，指尖忽然泛起细碎的银白光点。那些光点起初像散落在空中的星子，转瞬便连成丝线，在她身前织成一张半透明的网——那网纹里流转着奇异的纹路，像是把晨光揉碎了嵌进去，又带着种能拽住时光的沉滞感。
“是时空回溯木。”宋倩云低呼一声，她曾在古籍残页上见过这法术的记载，据说需以自身灵力为引，强行扭转小范围的时空轨迹，稍有不慎便会被紊乱的时空之力反噬，轻则耗损修为，重则伤及魂魄。
苏悠悠看见幻玉的指尖在发抖，宽大的袖口下，手腕处的青色脉络正一点点浮出，像藤蔓缠上了枯枝。她咬着牙念动口诀，银白的网忽然向前铺开，罩向那些摇摇晃晃的雾傀儡。网触到雾傀儡的瞬间，苏悠悠清晰地看见那些“嗬嗬”作响的影子忽然顿住了——它们身上翻腾的雾气竟开始倒流，原本泛着红光的眼睛里，红光像被抽走的丝线般褪去，连带着那枯树枝似的手臂，也慢慢缩回浓雾里。
“退回去……都退回去……”幻玉的声音发哑，额角渗出冷汗，顺着脸颊滑进衣领。
幻玉她身前的银白光芒越来越盛，连周遭的雾都跟着往回卷，那些方才还扑过来的雾傀儡，竟真的一点点退回了竹林深处的雾里，像是被时光拽着往回走，最后连模糊的影子都消失了，只剩地上几缕消散的白气，证明它们方才真的来过。
直到最后一缕雾也缩回禁地方向，幻玉才猛地收回手，银白光芒瞬间散了。她踉跄着后退两步，扶住身后的竹子才站稳，脸色白得像纸，连嘴唇都没了血色。芬秋跑过去拉住她的衣角，玩偶的红纽扣眼睛蹭着她的手背，没说话，却把小小的身子往她身边靠了靠。
苏悠悠三人走过去时，宋倩云下意识想递上疗伤的符咒，却被幻玉轻轻摇手推开了。她喘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看他们，眼里还沾着没干的泪痕，方才的慌乱和失态都褪去了，只剩一种沉得化不开的疲惫。
“禁地……其实不是不能去。”她低头摸着芬秋的头发，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是不能在迷雾变稀薄的时候去。”
苏悠悠注意到她指尖在微微发颤：“为什么？和那些雾傀儡有关？”
幻玉点了点头，视线飘向竹林深处，那里的雾明明和别处一样稀薄了些，却透着股说不出的阴冷。“这片秘境的雾，不是普通的雾。”她顿了顿，像是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回忆不愿提的事，“它们是‘忆雾’，能缠上人的记忆。以前来的那些人……和你们一样，是误闯进来的修士。”
她抬眼看苏悠悠，眼里有了些清明：“你们以为是我救了你们？其实是这片雾暂时‘放过’了你们。它会先让人在雾里看见心里最念的事——苏姑娘你前日是不是在雾里看到过熟悉的庭院？白姑娘，你是不是看到过练剑的旧地？”
苏悠悠和白月都是一愣。前日被困雾中时，苏悠悠确实恍惚看见过幼时住的小院，白月也隐约看到过宗门的练剑场，当时只当是幻觉，没想到竟被幻玉说中了。
“忆雾会先勾出人的记忆，让人在雾里迷神。”幻玉的声音低了些，“但不是所有人都会变成雾傀儡。只有在迷雾变稀薄，想往外走的时候，才最危险——雾会缠上想离开的念头，把人的魂魄和记忆都缠在雾里，慢慢就……变成刚才那样了。”
她低头看着芬秋的玩偶：“芬秋说他们的眼睛变成这样，是因为魂魄被雾困住时，最后留下的只有‘想离开’的执念，那点执念在雾里就成了红光。”
“那禁地呢？”宋倩云追问，“你刚才说‘除非……除非去禁地’，禁地能解决这些？”
幻玉沉默了片刻，才轻轻开口：“禁地深处有棵‘锁雾树’。这片忆雾是从树里散出来的，树底压着一个残魂。”她声音发紧，“是很久很久以前，守这片秘境的人留下的。她生前执念太重，死后残魂不散，才催生出了忆雾，总想着把人留在这里，好像这样就能填补她自己的遗憾似的。”
芬秋忽然抬头，小声接了句：“是玉姐姐的师父。”
幻玉的肩膀轻轻抖了一下，没否认，只是苦笑了笑：“师父守了秘境一辈子，临终前总念着没能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残魂就缠上了这片地，催出了忆雾。她不是坏，只是……太孤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