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河水浸透衣衫,带来刺骨的寒意,却也像一剂强效的清醒剂,让李明渊几乎涣散的意识重新凝聚起来。
他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几口呛进的河水,挣扎着坐起身。第一件事就是看向对岸——那个黑色的身影依旧伫立在那里,如同生根于河岸的死亡图腾,隔着湍急的水流,无声地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他没有离开,但似乎也没有立即过河的打算。
暂时安全,只是暂时的。缄默可能是在等某种契机。
李明渊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检查了一下身边的林夏,她只是脱力昏睡,呼吸虽然微弱但还算平稳。他又看向自己的手,那株“寂然草”已经完全失去了光泽,变得枯黄萎靡,仿佛下一刻就要碎裂,只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冰凉感还证明着它的不凡。
绝对不能浪费它!
李明渊回忆起刚才危急关头,自己将能量灌注给它的感觉。现在反过来呢?这株草本身蕴含的奇特生机,是否能被自己吸收呢?
李明渊小心翼翼地将一丝药田能量探入寂然草内。原本死寂的药田空间,因为这丝外来的、同源却性质迥异的能量注入,微微震动了一下。那感觉并非温暖的滋养,而是一种舒适的、稳定的暖流,如同山涧清泉,缓缓流淌过他近乎枯竭的经脉和受创的精神。
效果出乎意料的好!缄默领域带来的那种精神上的压抑感和恶心感被快速抚平,消耗过度的头痛也减轻了不少。更神奇的是,这股能量似乎还在缓慢修复着他之前强行催动能力造成的细微损伤。
李明渊立刻将部分清冽能量引导向林夏,轻轻将手掌贴在她的额头。
林夏在昏迷中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苍白的脸色恢复了一丝血色,呼吸也变得更深沉均匀。她虽然没有立刻醒来,但状态明显稳定了许多。
做完这一切,寂然草最后一丝形态也维持不住,悄然化作了一小撮灰色的粉末,从李明渊指缝间滑落。它耗尽了最后的力量。
在李明渊没注意到地方,这株寂然草在他的药田内生根发芽,替换了一株原本茁壮的植物。
这时,对岸下游处的树林里传来细微的响动。李明渊瞬间绷紧神经,警惕地望过去。
是陈默。他看起来同样狼狈,衣服被刮破多处,脸上带着擦伤,但眼神依旧锐利(现在是“守夜人”人格)。他谨慎地停留在河对岸的树林边缘,隔着河流,向李明渊打了个几个手势——意思是:“我没事。他还在吗?你们怎么样?”
李明渊松了口气,努力抬起手,比划着回应:“我们暂时安全。他还在对岸。林夏昏迷,但无大碍。”
守夜人陈默点了点头,指了指上游方向,又指了指自己,然后指了指下游,再指向缄默。意思是分头沿河岸走,在上游某处预定的地点汇合,远离缄默的领域。
李明渊立刻点头表示明白。现在汇合风险太大,分开行动能分散注意力,也能探索更多的路径。
守夜人陈默最后深深看了一眼下游那个如同雕像般的缄默,身影踉跄了一下便又进入了上游方向的密林中消失不见。
现在,又剩下李明渊和昏迷的林夏了。而对岸,那个致命的追猎者依然存在。
李明渊努力的背起林夏,开始沿着河岸的上游艰难跋涉。河水的哗啦声在一定程度上掩盖了他们的动静,但也让他们无法准确的判断对岸缄默的动向。他只能时不时的回头,确认那个黑色的身影是否还在站在原地。
走了约莫半个多小时,幸运的是,缄默始终没有动作。是因为这条河真的有什么特殊?还是他在等待什么?
李明渊找到一处河岸内凹、被几块大石头和茂密藤蔓遮挡的相对隐蔽处。他将林夏轻轻放下,自己也瘫坐在地,终于得到了片刻真正的喘息。
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但他不敢深睡。他一边警惕地注意着四周和对岸的动静,一边开始内视自己的药田。
经历了一场生死逃亡和寂然草能量的滋养,他发现自己脑海中的那片药田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范围并没有扩大,反而因为之前的过度消耗而显得有些缩小,但土壤的颜色似乎更深邃了一些,之前因为强行催生和对抗而受损的“植株”也恢复了不少生机。
最重要的是,他对药田的感知更加清晰了。他甚至能“看”到之前未曾注意到的细节——在药田的某一处少了一株植物,只剩下一个刚刚发芽的嫩芽,靠近那株刚刚发芽的植物,土壤下似乎埋藏着什么的东西,散发着非常微弱、但与寂然草有些相似的冰凉波动。
是因为寂然草的能量激活了它?还是之前生死关头无意中挖掘出的潜力?
李明渊尝试着用意识去触碰那个埋藏点。
一瞬间,一股信息流涌入他的脑海——并非具体的知识,而是一种本能的理解。
寂然草:源于绝对寂静之地的伴生植物,其存在本身即为对‘湮灭’之力的小范围否定。粉末状可吸收储存,微量摄取可宁神静气,修复精神损伤。粉末状大量释放可短暂制造小范围‘绝对静谧’领域(伪),干扰基于能量波动与精神感知的追踪与锁定。当前状态:能量耗尽,等待喂养。
李明渊心中一震。原来如此!寂然草真正的用法不仅仅是疗伤,更重要的是反侦察能力?制造一个类似缄默领域效果、但目的是隐藏自身的“静谧领域”?
虽然现在不知道怎么来到药田并替换了一株植物,但其本源还在。如果能找到方法喂养,或者找到更多类似的植物……
这个发现让李明渊精神一振。活下去的希望,似乎又多了一分。他小心翼翼地用意识将那一小撮寂然草粉末引入药田,将其埋在那处散发着相似波动的地方。他感觉到药田微微雀跃了一下,似乎很欢迎这点“同类”的回归。
做完这一切,他感到一阵深切的疲惫,但内心却安定了一些。他靠在岩石上,一边守着林夏,一边努力维持着清醒,耳朵捕捉着河流与森林的任何异响。
对岸,那道冰冷的视线,似乎从未离开。
喘息之机宝贵而短暂。他知道,缄默的耐心不会永远持续下去。他们必须尽快恢复体力,然后离开这里。前方的路,依旧布满荆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