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骁睁开眼的时候,天花板的灯管正一闪一闪。他躺在解剖室的地板上,后脑勺压着一本笔记本。苏念蹲在他旁边,手里拿着喷雾,另一只手掐着他的人中。
“别掐了。”他哑着嗓子说,“我能动。”
苏念没松手:“心跳142,瞳孔震颤,你刚经历了记忆闪回诱发的神经过载。”
“我知道。”他撑起身子,胳膊一软又摔下去,“我妈……她说别让我知道。”
“你现在知道了。”苏念把喷雾收进口袋,“而且你还看到了L3-0714。这不只是编号,是线索链的起点。”
林骁喘了口气,摸到手腕上的护腕还在。红绳有点松了,但他没去系。
门被踹开的时候,唐糖拎着头盔冲进来。她一把将他拽起来,动作干脆利落。
“走,演习要开始了。”她说,“假凶徒已经上线,周默说这次不许迟到。”
“我刚昏过去。”林骁站不稳,扶着墙,“脑子还在嗡嗡响。”
“那就边走边醒。”唐糖把头盔塞他怀里,“程小满给你送了衣服和能量胶,在走廊等着。”
林骁低头看自己身上的校服,袖口沾着血迹。他换上干净t恤,撕开能量胶咬了一口。甜腻的味道在嘴里炸开,像是篮球赛后补糖的那瞬间。
他猛地清醒了。
“你说‘这次是真的’?”他问唐糖。
“嗯。”唐糖跨上摩托车,“刚才收到信号,模拟目标的行为模式和上周码头那个嫌疑人完全一致——包括出手角度、发力节奏,还有……我左臂受伤的那一招。”
林骁坐上后座,抓紧她的腰。
摩托轰鸣启动,风扑在脸上。医院路灯一盏盏往后退,像球场边线外的观众席。
训练场在警校东区,围栏外停着两辆无牌皮卡。周默站在高台上,战术背心敞着,手里握枪。
“人齐了?”他问。
“齐了。”唐糖摘下头盔,“林骁状态不太稳,但能参演。”
周默看了林骁一眼:“还能分析动作吗?”
“能。”林骁翻开笔记本,“只要别让我亲自上场打。”
“你不用打。”周默指了指场地中央,“你看就行。”
场地里站着一个穿黑作战服的男人,脸被面罩遮住。他活动肩膀时,右肘有个明显的顿挫。
“那是旧伤。”林骁低声说,“发力前会先调整重心——这习惯我在篮球场上见过,控卫投三分前都会这样。”
唐糖皱眉:“你怎么连这个都懂?”
“打球多了就明白了。”林骁盯着那人脚步,“他现在用的是泰拳站姿,但步频更像散打选手。等等……他刚才那个假动作,是不是用了巴西柔术的诱敌技巧?”
话音未落,黑衣人突然冲向唐糖。
唐糖格挡,对方变向极快,一记膝撞逼得她后撤。紧接着一个锁颈动作接背摔,唐糖翻滚脱身,但脖子上已经留下一道红痕。
“停!”林骁喊,“那一招!码头那次就是这一招!你左臂脱臼前他用的就是这招!”
唐糖喘着气站起来:“可这人是我对手,不是真凶。”
“动作一样。”林骁翻笔记,“发力顺序、重心转移、甚至呼吸节奏都一样。这不是巧合。”
周默按下对讲机:“继续,第二轮。”
黑衣人换了姿势。这次是军用擒拿术起手,但第三秒突然切换成柔道投技。唐糖应对稍慢,被压倒在地。
林骁迅速记录:“第一阶段:泰拳近身压制;第二阶段:柔术控制关节;第三阶段:军用快速终结。三种流派,无缝衔接。”
“没人能这么快切换。”唐糖爬起来,“除非练了十年以上。”
“或者被人设计好了程序。”林骁抬头看周默,“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会这三套?”
周默没回答。他举起枪,对着天空开了一枪。
砰!
所有人停下动作。
周默走下来,从战术包里扔出一条染血的绷带。它在空中划了个弧,落在林骁脚边。
林骁捡起来一看——正是上周包扎唐糖伤口的那条。边缘还粘着一点药粉,颜色发暗。
“这不是新的。”他说。
“是旧的。”周默声音低沉,“今天早上出现在我的办公桌上。附带一段视频,显示这个‘假凶徒’在演练你的弱点——比如你每次紧张就会摸护腕。”
林骁手一抖。
“不止。”周默看向唐糖,“他复制了你的伤。位置、深度、角度,全都一样。这不是演习,是在预演真实袭击。”
唐糖低头看自己脖子,手指轻轻碰了下那道红痕。她没说话,但眼神变了。
林骁翻开笔记本,在三行格斗术下面画了一条横线。
“泰拳来自东南亚特战组,柔术是南美反恐队的私传技法,军用擒拿出自北境边境巡逻队。”他说,“这三支队伍五年前都被解散了,资料封存。”
“你怎么知道?”周默问。
“你上次给我看的档案里提过。”林骁合上本子,“而且……陈渊书房挂着一幅世界地图,上面标了十二个点。其中三个,就在这三支队伍的驻地。”
空气静了一瞬。
“所以这不是人。”唐糖说,“是AI在操控身体,复刻战斗数据。”
“准确说。”林骁盯着黑衣人,“是陈渊用AI训练出来的‘完美打手’。他把三种最致命的格斗术融合在一起,制造出没人能预判的攻击模式。”
周默点头:“我们叫它‘复合型凶徒’。今晚开始,你要盯死它的每一个动作。”
“我已经在做了。”林骁指着笔记本,“我把每个起手式都编了代号。比如‘三分假动作’代表虚晃突进,‘挡拆掩护’代表双路线佯攻。”
唐糖瞥他一眼:“你还真当这是打球?”
“打球也是对抗。”林骁把笔夹进耳朵,“只不过一个是得分,一个是保命。”
周默拍拍他肩:“明天同一时间,继续演习。今晚回去,把今天的动作拆解写成报告。”
“我现在就能写。”林骁坐下,打开灯,“三种流派交汇点只有一个——发力前的呼吸停顿。只要抓住那一秒,就能打断连锁反应。”
唐糖蹲下来看他笔记:“你画的这些箭头……像不像球场战术图?”
“本来就是。”林骁圈出几个关键节点,“你看,这像不像控卫突破分球前的假动作?然后大前锋背打转身,最后小前锋空切上篮?”
“所以你是用篮球思路在破格斗?”唐糖笑了,“离谱,但好像真行。”
林骁也笑了一下,但很快皱眉。
他右手突然抽搐,指尖发麻。
“怎么了?”唐糖问。
“没事。”他甩了甩手,“可能是刚才太集中了。”
其实他知道原因——记忆残影还在影响神经系统。每一次回忆母亲倒下的画面,身体就会产生应激反应。
但他不能停。
周默走过来,递给他一瓶水:“你看到的不只是过去,是实验的一部分。陈渊想让你崩溃,你就偏要站在这里分析他的套路。”
林骁拧开水喝了一口。
远处警校的灯亮着,风吹得旗杆吱呀响。
他低头继续写笔记,在“复合型凶徒”四个字下面加了个注释:
【弱点:呼吸间隙0.8秒,与篮球出手前的滞空时间相同】。
唐糖重新戴上护具,活动肩膀。
“下次我不会被摔倒了。”她说。
林骁抬头看她:“那你得学会预判。”
“你怎么预判?”
“看眼神。”林骁说,“所有动作,都是从眼睛里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