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铁读书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车轱辘碾过冻得邦硬的雪路,“嘎吱”一声停在老道班门口时,我的牙都跟着打颤。九十年代末的东北林场,早没了前些年的热闹,镇子口的大烟囱不冒烟了,街面上的土房塌了一半,连狗吠声都稀得像抽了筋。我裹紧了爹留的旧军大衣,拎着半袋从县城买的馒头,踩着没膝的雪往山根下走——那是咱家老宅子的方向,也是我打小发誓再也不回的地方。

爹走得突然,在矿上挖煤时被顶板砸了,矿上给的抚恤金刚够还完他欠的酒债。村长托人带信来,说老宅子再没人管就得被村里收走,让我回去拾掇拾掇,能卖的卖,不能卖的一把火烧了也干净。我攥着那封皱巴巴的信,在出租屋里坐了三天,最后还是买了张往林场的票。不是念旧,是觉得爹这辈子活得窝囊,总不能连个埋骨灰的念想都没了。

老宅子在山坳里,离镇子还有二里地。雪下了半宿,把院门上的木牌都埋了,我扒开雪一看,“林家宅”三个字的漆皮掉得只剩轮廓,木头都朽成了深褐色,像极了太奶奶临死前的脸。推开门时,门轴“吱呀”一声,惊得树上的雪“扑簌簌”往下掉,灌了我一脖子凉。院子里的柴火垛塌了半边,歪脖子柳树的枝桠戳向天空,树皮裂得像老人手上的口子,地上的雪没被人踩过,平平整整的,只有风吹出的波纹,像撒了一层白面粉。

进了屋,一股混杂着霉味、烟味和土腥味的气息扑面而来,呛得我直咳嗽。借着雪光往屋里瞅,八仙桌蒙着厚厚的灰,桌上的搪瓷缸子锈出了洞,墙角的炕柜门敞着,里面的旧衣裳烂成了棉絮。最显眼的是墙上挂着的猎枪,那是爷爷留下来的,枪托磨得油亮,枪口对着门口,像是还在守着这个家。我走过去摸了摸,冰凉的金属触感顺着指尖往上爬,突然想起小时候太奶奶总说,这枪是镇宅的,能打走山里的“脏东西”。

太奶奶是我记事起家里最神秘的人。她裹着小脚,一辈子没出过林场,脸上的皱纹里像是藏着永远晒不干的泥。她不跟人唠嗑,每天天不亮就往地窖里钻,出来时身上总带着股咸腥味。那时候我跟在她屁股后面问,地窖里有啥,她就用拐棍敲我的头,说“小孩子家别瞎问,盐是命根子,得好好守着”。后来太奶奶在一个冬天的夜里没了,爹把地窖锁了,说里面的腌菜都烂了,再不让我靠近半步。

第一天晚上,我在东屋的炕上凑活了一夜。炕早凉透了,我把所有能盖的东西都堆在身上,还是冻得直打哆嗦。窗外的风声像哭,一会儿高一会儿低,刮过窗棂时“呜呜”的,像是有人用指甲挠木头。迷迷糊糊间,我好像听见有人在嚼东西,“嘎吱嘎吱”的,从墙角传来,又轻又有节奏。我猛地睁开眼,屋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雪光从窗纸的破洞里透进来,照出八仙桌的影子,像个蹲在地上的人。

“谁?”我喊了一声,声音在空屋里荡开,撞在墙上又弹回来,变成细碎的回音。嚼东西的声音停了,只有风声还在刮。我摸过枕边的打火机,“啪”地打着,火苗子晃了晃,照亮了墙角——除了堆着的几个破麻袋,啥都没有。“肯定是老鼠。”我骂了自己一句,把打火机攥在手里,可再躺下时,却怎么也睡不着了。那声音太有规律了,不像老鼠瞎啃,倒像有人在细嚼慢咽,每一下都咬得很实在。

第二天一早,天放晴了。我爬起来生炉子,才发现煤桶是空的,柴火垛里的木头也潮得点不着。想着得找点干柴,突然想起地窖里好像堆着爷爷当年劈的硬木。爹锁地窖的那把铜锁早就锈死了,我找了把斧头,砸了半天才把锁劈开。掀开厚重的木盖板时,一股浓重的霉味混着咸腥味涌了上来,比屋里的气味更冲,呛得我眼泪都下来了。

地窖里黑黢黢的,我把打火机凑过去,火苗子被风吹得歪歪扭扭。木梯子的横档都朽了,踩上去“吱呀”作响,我扶着潮湿的土墙,一步一步往下挪,脚刚沾地,就踢到了个硬邦邦的东西。弯腰一摸,是个粗陶坛子,肚子大脖子细,外面包着层厚厚的包浆,像是被人摸了几十年。坛子口用红布封着,红布都褪成了褐色,上面系着根麻绳,打得是我从没见过的结。

“这老太太,腌个菜还这么多讲究。”我嘀咕了一句,想起太奶奶当年腌的酸菜,酸中带脆,配着猪肉炖,能吃整整一个冬天。爹说太奶奶走后,地窖里的酸菜都烂了,可这坛子看着好好的,说不定里面还有存货。我饿得肚子咕咕叫,想着要是有酸菜,就着带来的馒头,也能对付一顿。

解开麻绳时,红布“刺啦”一声裂了,像是放了很久的绸子。我屏住呼吸,把红布扯下来,一股异样的咸腥味扑面而来,不是酸菜的酸,也不是盐的咸,倒像是海水晒过的味道,带着点说不出的腥气。坛子口蒙着一层油纸,我把油纸掀开,借着打火机的光往里瞅——里面是满满一坛子盐水,水清亮亮的,泛着淡淡的白光,可水里泡着的,根本不是酸菜。

是纸人。

密密麻麻的,全是白色的小纸人,每个都只有指甲盖大小,闭着眼睛,脸蛋用红墨水涂得艳艳的,身上穿着用彩纸剪的小衣裳,有的是斜襟袄,有的是的确良衬衫,软塌塌地泡在盐水里,像一群缩着身子睡觉的小娃娃。它们的胳膊腿都剪得细细的,头发是用墨笔画的,一缕一缕贴在脑门上,最吓人的是它们的嘴,都微微张着,像是在等着什么东西送进嘴里。

打火机“啪”地灭了。地窖里瞬间陷入一片漆黑,我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凉了,头发根子竖了起来,连呼吸都忘了。盐水的咸腥味钻进鼻子里,呛得我直恶心,胃里翻江倒海,差点吐出来。我不知道自己在那儿站了多久,直到听见上面传来“哗啦”一声——是院门上的木牌被风吹掉了,我才猛地回过神,连滚带爬地往上跑,踩着梯子时,脚还在不停地抖,好几次差点摔下去。

爬回地面,我一把将木盖板盖上,找了块大石头压在上面,像是这样就能把那些纸人关在地狱里。阳光照在身上,可我还是觉得冷,从骨头缝里往外冒的寒气,比冬天的风雪还冻人。我蹲在院子里,掏出兜里的馒头,咬了一口,干得噎嗓子,嚼着嚼着,突然想起昨晚听见的“嘎吱嘎吱”的声音——那声音,会不会就是这些纸人在嚼东西?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就再也忍不住了,蹲在雪地里干呕起来,把刚才吃的馒头都吐了出来,酸水呛得嗓子生疼。吐完了,我坐在雪地上,看着眼前破败的老宅,突然觉得太奶奶当年说的“盐是命根子”,根本不是指厨房里的盐罐子。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没再靠近地窖。白天我收拾屋里的东西,把爷爷的猎枪、爹的旧棉袄都堆在院子里,打算晒干了烧了,太奶奶的东西我不敢碰,尤其是她那个放在炕头的旧木箱,锁得死死的,上面刻着些奇怪的花纹,像是眼睛,又像是云朵。晚上我就缩在东屋的炕上,抱着爹的军大衣,听着窗外的风声,一有动静就吓得浑身紧绷。

嚼东西的声音没再出现,我渐渐松了口气,觉得可能是自己吓自己,那些纸人就是太奶奶当年的恶作剧,或者是什么民俗玩意儿,至于那声音,说不定真是老鼠。直到第五天,我做饭时发现盐罐空了一半。

盐罐是个粗瓷的,上面画着红牡丹,是太奶奶传下来的。我回来的那天,特意从县城买了袋精盐,倒了满满一罐,当时我还想,这一罐盐,够我吃到处理完老宅回家。可那天中午,我想腌点雪地里挖的婆婆丁,掀开盐罐的盖子一看,里面的盐少了一大半,只剩下浅浅一层,铺在罐底,像是被人用勺子舀过。

我皱了皱眉,以为是自己记错了,说不定当时就没倒满。可晚上做饭时,我特意把盐罐装满,还用筷子在盐面上划了道印子,想着要是再少了,就肯定是有问题。结果第二天一早,我一进厨房就傻了——盐罐里的盐又少了一半,我划的那道印子,往下移了一大截,盐面平平整整的,像是被人用东西刮过,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院子里的雪还是平的,没有脚印,门窗也都锁得好好的,不可能有人进来。我盯着盐罐,突然想起地窖里的那些纸人,想起它们泡在盐水里的样子,一股寒意顺着脊梁骨爬了上来。我抄起斧头,就往地窖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把那个坛子砸了,把那些纸人烧了,看它们还怎么偷盐。

掀开木盖板,咸腥味比上次更浓了。我举着打火机往下走,梯子还是那么朽,踩上去“吱呀”作响。到了地窖底,我径直走向那个粗陶坛子,打火机的光晃过坛子口,我突然停住了——坛子里的盐水,好像比上次满了些,那些纸人,似乎也多了几个。

我凑近了仔细看,果然,坛子边缘漂着几个新的纸人,颜色比之前的更白,像是刚剪出来的,身上还没来得及涂红脸蛋,闭着眼睛,嘴张得更大了。盐水里的纸人,都朝着坛子口的方向,像是在等着什么。我突然明白了,它们偷我的盐,是为了让坛子里的盐水更咸,是为了“喂”这些纸人。

“邪门玩意儿!”我骂了一句,举起斧头就往坛子上砸。可就在斧头要碰到坛子的瞬间,我听见了嚼东西的声音。

“嘎吱,嘎吱。”

这次的声音不是从墙角传来的,而是从坛子里,从那些纸人嘴里传出来的。声音不大,却格外清晰,每一下都像是咬在硬东西上,带着点韧劲。我吓得手一软,斧头“当啷”一声掉在地上,砸起一片尘土。打火机的火苗子晃了晃,照在坛子里——那些纸人的嘴,正在动。

不是大幅度的动,是细微的、有节奏的开合,像是在咀嚼什么东西。泡在最上面的几个纸人,脸上的红墨水好像淡了些,嘴角沾着些白色的颗粒,像是盐。我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转身就往梯子上爬,连斧头都忘了捡,爬回地面后,我死死地把木盖板盖上,压上石头,还找了根绳子,把石头和盖板绑在一起,像是这样就能把那些东西永远关在下面。

那天晚上,嚼东西的声音又出现了,而且比之前更响,更清晰。从地窖的方向传来,顺着土墙往上爬,钻进东屋的墙角,就在我的炕边。“嘎吱,嘎吱”,一声接一声,带着股说不出的诡异。我蒙在被子里,浑身发抖,不敢出声,也不敢开灯,只能死死地咬着牙,听着那声音在黑暗里回荡,直到天快亮时才停下来。

我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得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第二天一早,我锁好老宅的门,踩着雪往镇子上走,去找王老太。王老太是镇子上最老的人,今年八十多了,跟太奶奶是一个年代的,说不定她知道些什么。

王老太家在镇子口,一间低矮的土房,门口堆着些柴火。我进去时,她正坐在炕头纺线,看见我,浑浊的眼睛亮了亮:“林家小子?你咋回来了?你爹的事,我听说了,唉,苦命的娃。”

我坐在炕边,把老宅的事跟她说了,没敢说纸人,只说地窖里有个腌菜坛,闹得慌,还有盐总莫名变少,夜里有嚼东西的声音。王老太的手停了下来,纺车“嗡嗡”的声音也停了,她看着我,脸上的皱纹皱成一团,像是在回忆什么可怕的事。

“你太奶奶……是个苦命人。”过了半天,王老太才开口,声音颤巍巍的,“她年轻的时候,林场闹过一次瘟疫,死了好多人,你太爷爷就是那时候没的,还有你太爷爷的弟弟,一家子都没了。那时候你太奶奶怀着你爷爷,为了保孩子,去找了山里的‘先生’,学了些‘门道’。”

“啥门道?”我赶紧问。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王老太摇了摇头,“只知道她从那以后,就总往地窖里钻,说要‘喂东西’,还说盐是‘阳间的路’,能让那些‘东西’安分。那时候村里人都怕她,说她养了‘脏东西’,没人敢跟她来往。有一年冬天,林场又死人了,是个外来的货郎,冻死在山路上,你太奶奶就把他拖回了老宅,关在地窖里,过了三天才抬出来埋了。从那以后,你家老宅就更邪门了,夜里总有人听见嚼东西的声音。”

我心里一沉,想起那些纸人,想起太奶奶说的“盐是命根子”,突然觉得那些纸人,可能不是纸做的,而是……

“你太奶奶临死前,拉着我的手说,”王老太接着说,“她欠了‘东西’的债,得用盐还,要是哪天盐断了,那些‘东西’就会出来,找林家的人讨。她还说,那坛‘嚼盐’,是她的命,也是林家的命,不能动,动了就会出事。”

“嚼盐?”我愣住了。

“嗯,嚼盐。”王老太点了点头,“她是这么叫的。说那些‘东西’,靠嚼盐活着,盐没了,就该嚼人了。”

从王老太家出来,雪又开始下了,雪粒子打在脸上,疼得像针扎。我踩着雪往老宅走,脑子里乱哄哄的,王老太的话像是一根绳子,把太奶奶的怪异、地窖里的纸人、失踪的盐和嚼东西的声音都串了起来。我突然想起太奶奶那个旧木箱,说不定里面有答案。

回到老宅,我撬开了太奶奶的旧木箱。箱子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有几件旧衣裳,一本泛黄的账本,还有一个用布包着的东西。我打开布包,里面是个小小的萨满鼓,鼓面是兽皮做的,已经硬了,上面画着些奇怪的图案,跟地窖里坛子上的花纹很像。鼓旁边,是一沓黄纸,上面用朱砂写着些歪歪扭扭的字,还有一把剪子,锈得不成样子,刀刃上沾着点暗红色的东西,像是血。

账本是太奶奶的笔迹,字歪歪扭扭的,很难辨认。我翻了半天,终于在最后几页找到了线索。上面写着:“民国三十七年,冬,瘟疫,亡者七人,造‘替身’七,腌于坛中,日喂盐三钱。”“一九五六年,货郎冻毙,造‘替身’一,添于坛,盐加五钱。”“一九七二年,孙儿夭折,造‘替身’一,坛满,盐加倍。”

孙儿夭折?我愣了一下,爹从来没跟我说过他有兄弟。账本的最后一页,是太奶奶用红墨水写的,字迹很潦草,像是快不行的时候写的:“吾寿尽,坛中‘嚼盐’需日日添盐,不可断,断则噬主,林家血脉,代代相传,不可逃。”

我手里的账本“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终于明白了。太奶奶当年养的不是什么“脏东西”,而是用纸人做的“替身”,替那些在林场里横死的人,替她夭折的孙儿,也替林家的人。那些纸人泡在盐水里,靠盐活着,一旦没了盐,就会出来找林家的人“讨命”。而我,就是现在林家唯一的血脉。

那天晚上,嚼东西的声音格外响,像是有无数张嘴在墙角嚼着什么,“嘎吱嘎吱”的,带着股咸腥味。我没有躲在被子里,而是坐在炕边,看着厨房的方向,手里攥着太奶奶的萨满鼓。我知道,躲是躲不过去的,太奶奶把这个债留给了林家,现在该我来还了。

第二天一早,我去镇子上买了十袋精盐,扛回了老宅。我掀开地窖的木盖板,走进潮湿的地窖,那个粗陶坛子就放在墙角,里面的纸人又多了几个,盐水已经快溢出来了,咸腥味浓得呛人。我把盐一袋一袋地倒进坛子里,看着盐水慢慢变浑浊,那些纸人在盐水中动得更厉害了,嘴张得更大,嚼东西的声音从坛子里传出来,“嘎吱嘎吱”的,格外清晰。

“太奶奶欠你们的,我来还。”我对着坛子说,“盐我会天天添,不会断,你们别再出来吓人了。”

话音刚落,坛子里的纸人突然都不动了,闭着的眼睛,好像微微睁开了一条缝,露出里面黑色的瞳孔,直勾勾地盯着我。我心里一紧,往后退了一步,差点摔倒。就在这时,我看见坛底漂着一个纸人,穿着小小的军大衣,跟爹的那件一模一样,脸上的红墨水,像是在流泪。

我突然明白,那个夭折的孙儿,可能不是爹的兄弟,而是爹自己。太奶奶当年造了个“替身”,替爹活了下来,而现在,该我来养着这些“替身”了。

从那以后,我没再想着离开老宅。我把爹的骨灰埋在了院子里的柳树下,把爷爷的猎枪擦干净,挂在了墙上,太奶奶的旧木箱放在炕头,里面的萨满鼓和剪子,我每天都会擦一遍。我在镇上找了份看林的工作,每天早上都往地窖里添盐,看着那些纸人在盐水中慢慢“长大”,脸上的红脸蛋越来越艳。

嚼东西的声音再也没在夜里出现过,盐罐里的盐也不再失踪。有时候我会坐在地窖门口,跟那些纸人说话,说爹当年的糗事,说镇上的新鲜事,说山里的雪又下大了。坛子里的纸人,好像能听懂我的话,每当我说起太奶奶,它们就会轻轻地动一下,像是在点头。

年关将近的时候,王老太来老宅看我,看见我在往地窖里添盐,叹了口气:“你太奶奶当年也是没办法,她不想让林家断了根。”

“我知道。”我点了点头,手里的盐袋快空了,“现在我是林家唯一的人,该我守着了。”

王老太走后,我坐在院子里的雪地上,看着墙上的猎枪,突然觉得这老宅也不是那么可怕。太奶奶用一辈子守着这个秘密,守着林家的血脉,现在轮到我了。雪还在下,落在我的脸上,化了,凉丝丝的,像是太奶奶的手,在摸我的头。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太奶奶坐在炕头,手里拿着剪子,正在剪纸人。那些纸人在她手里活了过来,围着她转圈,嘴里嚼着盐,“嘎吱嘎吱”的,声音很响,却不吓人。太奶奶笑着对我说:“娃,盐是命根子,得好好守着。”

我醒过来时,天已经亮了。阳光照进屋里,暖烘烘的。我起身走进厨房,拿起盐罐,往地窖走去。坛子里的纸人,又多了一个,穿着跟我身上一样的棉袄,闭着眼睛,嘴角沾着盐粒,像是在笑。

我把盐倒进坛子里,看着盐水慢慢漫过那个新的纸人,心里很平静。我知道,这个债,我要还一辈子,也许我的儿子,我的孙子,也要接着还。但这有什么关系呢?林家的人,从来都是守信用的,欠了的债,总得还。

雪停了,院子里的柳树冒出了一点绿芽,虽然很小,却很有生机。我站在院子里,看着远处的山林,突然听见地窖里传来“嘎吱嘎吱”的嚼盐声,很轻,很有节奏,像是一首古老的歌谣,在这个东北的寒冬里,不停地唱着,唱着林家的故事,唱着盐的传说。

我走进屋,拿起太奶奶的萨满鼓,轻轻敲了一下。“咚”的一声,地窖里的嚼盐声停了一下,然后又响了起来,更欢快了。我笑了笑,转身走进厨房,开始做早饭。锅里的水开了,冒着热气,我往里面撒了点盐,香味飘了出来,混着地窖里的咸腥味,成了老宅里最寻常的味道。

年三十那天,我包了饺子,煮了两碗,一碗放在院子里的柳树下,给爹,一碗端进地窖,放在坛子旁边。“过年了,”我对着坛子说,“吃点饺子吧,别总嚼盐了。”

坛子里的纸人,突然都动了起来,围着那碗饺子,像是在欢呼。我看着它们,突然觉得,它们不是什么“脏东西”,而是林家的一部分,是太奶奶的牵挂,是爹的念想,也是我的责任。

外面传来了鞭炮声,是镇上的人在过年。我坐在地窖门口,听着鞭炮声,听着坛子里的嚼盐声,心里很暖。这个年,我不孤单,有爹,有太奶奶,还有一坛子的“家人”陪着我。

夜深了,我回到东屋的炕上,躺下,很快就睡着了。梦里,我看见一群穿着彩衣的小纸人,围着我跳舞,嘴里嚼着盐,“嘎吱嘎吱”的,声音很响,却很温柔。太奶奶站在旁边,笑着对我说:“娃,好好守着,林家的根,不能断。”

我点了点头,在梦里笑了。我知道,我会守着这个老宅,守着这坛嚼盐,守着林家的血脉,直到我也变成一个纸人,泡在盐水里,嚼着盐,等着下一个林家的人,来续写这个故事。

第二天一早,我像往常一样去地窖添盐。掀开坛子的盖子,我发现里面的盐水清澈了很多,那些纸人,脸上的红脸蛋更艳了,像是抹了胭脂。最边上的那个纸人,穿着我的棉袄,闭着的眼睛,好像睁开了一条缝,露出里面黑色的瞳孔,直勾勾地看着我,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在跟我打招呼。

我笑了笑,把盐倒进坛子里,轻声说:“早啊,新伙计。”

坛子里传来“嘎吱嘎吱”的嚼盐声,像是在回应我。阳光从地窖的通气口照进来,落在盐水上,泛着淡淡的金光。我知道,这个冬天,不会冷了,以后的每个冬天,都不会冷了。因为我有一坛子的“家人”,有吃不完的盐,还有一个永远不会断根的家。

磨铁读书推荐阅读:萌娃修仙:我的姐姐是个老妖怪太子女儿身?九千岁助我当女帝抄家后,第一美人被权臣强取豪夺舰娘:异界来者变身综漫少女只想变强不软弱!荒村血祭轻熟末世空间:重生后被疯批娇宠了穿书之逆转乾坤综刀剑:都是挚友我怎么就海王了拐个总裁做驸马顶级绿茶穿越成了豪门里的真千金冷情糙汉一开窍,娇软知青扛不住地府公务员她恃美行凶冷艳总裁的贴身狂兵秦风李秋雪穿书七零?不怕!咱到哪都能潇洒幻兽飞雪传穿书霸总文,我竟是王妈女明星美又娇,刑警队长宠折腰姑奶奶喜乐的幸福生活四合院:万倍经验暴击,众禽慌了禹雪缠欢系统修仙:团宠废物小师妹无敌了谁家正经爹妈会玩强制爱啊80小夫妻:你上大学,我摆摊成婚当晚,我被病娇反派强取豪夺太师祖在下,孽徒桀桀桀!我靠鸡蛋开局,全世界都是我粉丝三生有幸只因遇见你天选小炮灰,我作死你们漂亮老婆请回家娇媳妇宠又甜:腹黑糙汉心尖尖40k,但随身携带讲话器黑神话:吾为天命狼魔帝记忆曝光,七大女帝悔断肠我将万界商城大陆打造成洪荒电影世界抱得美鬼归全家独宠养女?我将满门逐出家谱薄爷,退你婚的小祖宗又掉马甲了满门仙风道骨,小师妹嗨到入土作精媳妇,随军养娃的日常生崽疼哭,豪门老公日日哄妻抱娃柯南:我能用模拟器也很柯学吧抗战之血战山河软糯小花妖,被书生捡回家娇养了逼她替嫁?福运全被真千金带走啦快穿:恶毒女配成了男主的心尖宠四合院:小宝的幸福生活HP之她为什么会进斯莱特林?发疯娱乐圈,你颠我也颠
磨铁读书搜藏榜:重生军婚之宠爱三千:开局仨崽新科状元郎家的小福妻她有冥帝撑腰,没事不要找她作妖小透明的影后之旅穿越了,成为了全家的宠儿从迪迦开始的无限之旅寻金夜行者魔修仙界空洞骑士:圣巢戮途捕风捉凶让你演恶毒女配不是窝囊废界灵幻世嫁良缘快穿结束,回到原世界只想摆烂!湮火者,将赐予你终结!绝世凶徒海贼:全新旅程嫁狐猎户家的夫郎从天降她是,怦然惊欢诡途觅仙美强惨的首富老公是恋爱脑弃女归来她惊艳了世界盗墓:换了号,怎么还被找上门jojo:DIO兄妹的不妙冒险云龙十三子之七剑与双龙君渡浮虚变身从古代开始灵气复苏萌妻不乖:大叔撩上瘾星穹铁道:双生同源翘然有你精灵宝可梦之黑暗世界的小智漂亮宝妈靠十八般武艺教全网做人纨绔公主她躺赢了百日成仙嘿哈,快穿一霸横扫天下上什么班?回家种田!铠甲:我左手黑暗帝皇,右手修罗换来的短命夫君,要靠我用异能救霸住不放,金丝雀每天都在拒绝我是警察,别再给我阴间技能了抄家后,第一美人被权臣强取豪夺人在宝可梦,开局碰瓷霸主级耿鬼名门贵医宝可梦:开局一只上将巨钳蟹!我和离当晚,九皇叔激动得一夜未眠秦大小姐的爱哭包四合院:重生获得超级金手指大唐:实习生穿越竟成临川公主!
磨铁读书最新小说:二次元收容档案用五百块,让渣前夫跪遍全城失业后,我的手机能扫出亿万财富我的姨妈能签到医毒大佬穿七零,冷面首长狠狠宠花神的觉醒:我的守护者们海棠微雨:庶女的良姻序章斩神:漂亮爱神今天开心吗八零香江:我靠算命走向人生巅峰重生成心上人小青梅,转身嫁太子凤唳深宫:扫地宫女的登天阶我与真君共枕泉金牌保姆带教授藏书重生啦!开局凡品灵根,我的修仙开挂啦大荒:神途东复:星落于野快穿女主成为万人迷清冷仙子缠上我血缚无欢劫废柴穿越到修真界变成猪雷欧奥特曼:遗忘之星穿越之贺兰女将快穿:万人迷又被病娇强取豪夺敢惹通灵千金?你家老祖显灵治你重生崽崽能读档,暴君爹爹宠上天出口成真!对照综艺女配发疯爆红穿成炮灰知青,抱紧女主大腿躺赢太子妃今日也在被迫内卷深渊院线美恐,我穿穿穿反向拍卖:我的子宫,他们的末日穿越之,恶毒后娘的养娃攻略周深应援文合集遮天之女帝传玫瑰褶皱里的他和他细雨微风全网黑后,她靠沙雕人设爆红名义:人在军阁谁敢动我孙儿同伟当风拂过时庶女的亡者清单我在腾飞年代搞科研证道长生途早点努力,早点躺平残玉证仙途斗罗:帝血弑天四合院:上学?跳级过上好日子快穿:真爱?我来拆拆看复婚?娇娇知青带崽发家忙得很民间灵异合集志恶毒白月光回国,沈爷他却爱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