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肱大师踉跄稳住身形,满脸震惊。
起初听左丘宁说单雨童如今实力远超于他,他还半信半疑。
可如今亲眼所见,对方竟能正面击退自己,这已不是寻常突破,而是脱胎换骨般的蜕变!
“这单雨童……何时变得如此强大?”
他心中骇然,思绪纷乱。
“人都到齐了,那就一起下去吧,省得我一个个动手。”
另一边,单雨童拍了拍手,神色从容,负手而立,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单雨童!御灵团待你不薄,你为何背信弃义?”
黑肱大师沉声质问,眉宇间尽是痛心与愤怒。
“的确待我不薄。”
单雨童轻轻点头,语气温和得近乎诡异,“所以,才更要送你们一程。”
话音落下,他脚步轻移,每踏出一步,脚下大地便剧烈震颤,仿佛承受不住他的存在。
一股无形巨力自他周身扩散,易涟、正熙、左丘宁等人如同断线纸鸢,不受控制地被推向悬崖边缘,随即纷纷坠入无底深渊!
黑肱大师欲上前阻拦,却发现双脚如陷泥沼,身躯僵滞,连一丝动作都无法做出。
眼前的单雨童,竟比之前的狂澜更加恐怖。
他拼尽全力,也无法靠近分毫。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御灵团的弟子们一个个坠落,身影消失在云雾深处,再无回响。
“单雨童,住手!快停下!”
黑肱大师急声呼喝,脸上满是惊惶之色。
“祁少侠,你当真袖手旁观?”
忽然间,他目光一转,落在祁长治身上——只见对方神色淡然,静静望着眼前惨剧,不禁脱口而出,语气中带着难以置信。
“大师,我赢不了他。”
祁长治轻轻摇头,摊了摊手,神情无奈。
他心里清楚得很:单雨童乃是离枯大师的极灵徒,修为几乎触碰到十重山的门槛!那等境界,御灵团三百年来唯有离枯一人曾达。
至于自己能斩杀狂澜,全因十方树的情念之力压制了她的灵愿,才寻得一线生机。
若正面交锋,胜负难料。
“祁少侠,你……怎会说出这话?”
黑肱大师怔住了。
在印象中,祁长治身为昆仑剑仙门下弟子,一向以无畏着称。
明知艰险仍挺身而出,才是他的本性。
可如今面对单雨童屠戮同门,竟毫无动容之意?
就在他愣神之际,盘空顶边缘接连传来坠落之声。
一个个御灵团成员被震飞出去,跌入深渊,凄厉哀嚎响彻天际,令人毛骨悚然。
“完了……”
“全完了啊……”
望着空荡的平台,黑肱大师双目失神,心如刀割。
“大师不必悲恸,左丘宁、苗巧他们并未陨落。”
祁长治看着眼前这位平日敦厚如弥勒佛般的老人此刻哭得像个孩子,忍不住轻声道,语调里夹着一丝忍俊不禁。
“没死?为何还能活命?”
黑肱猛然抬头,死死盯住祁长治,声音发颤。
“大师至今还未参透单雨童的身份么?”
祁长治缓缓开口,语气温和却意味深长,“此人功力逼近十重山,而自古以来,御灵团中仅有一人登临此境——离枯大师。”
“你是说……”
黑肱瞳孔微缩,似有所悟。
“没错。”祁长治点头微笑,“单雨童正是离枯大师的亲传极灵徒,否则何来如此通天手段?”
“这少年,倒有些见识。”
不远处,单雨童冷冷开口,苍老的声音仿佛从远古传来,随即转向黑肱,“黑肱,此人是谁?”
“这……您……您真是离枯大师本人?”
黑肱浑身一僵,结结巴巴地望着单雨童,眼中尽是敬畏与震惊。
话音未落,意识骤然模糊。
下一瞬,他的神魂已置身于一片辽阔无垠之地——大地如镜,映照苍穹,澄澈得宛如仙境。
这是离枯的魂境。
一位老者端坐前方,身披红白长袍,面容枯瘦,银发垂肩,唯有一双眼睛清明如水,仿佛能洞穿世间万象。
“离枯大师!”
黑肱慌忙跪伏在地,不敢仰视。
与此同时,祁长治的神魂也踏入此境。
不同的是,他的形体凝实稳固,光芒流转,竟比黑肱清晰数倍。
这一幕,让离枯微微动容。
毫不夸张地说,眼前这年轻人的神魂强度,已近乎传说中的天人大长生之境!
“后辈祁长治,雪月城人士,拜见前辈。”
祁长治拱手行礼,态度恭敬却不卑不亢。
离枯含笑点头:“丁砂平之事,狂澜之变,老夫皆已知晓。
你处事有度,心性纯良,确是可造之材。”
面对这等绝世高人的赞许,祁长治лnшь腼腆一笑。
毕竟,眼前之人可是三百年前便已踏足巅峰的存在,修为或许连他师尊李长生都未必能及。
片刻寒暄后,黑肱终于鼓起勇气问道:“敢问大师,为何要让易涟、正熙这些人坠下盘空顶?他们可都是御灵团的栋梁啊!”
离枯淡淡道:“因为他们,皆是我门下灵徒。”
黑肱脸色骤变。
然而,接下来的一句话,更是让他瞠目结舌——
“你也一样。
至于单雨童,正如祁少侠所言,乃我亲授极灵徒。”
“如今御灵团中,大半之人,皆为我暗中点化的灵徒。”
黑肱脑中轰然作响,久久无法回神。
原来连自己,也在其列?
良久,他才艰难开口:“所以……那些守旧派的核心人物,也都是您的弟子?”
“正是。”
“早年,老夫与狂澜情深意笃,结为连理,原以为自此便可白首不相离。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戎武山上一任燕尔灵持——燕尔灵持名唤燕尔灵持,竟率山中贼众突袭婚宴,强行掳走狂澜,并将她囚于泥黎殿内。”
“而狂澜一人,在那暗无天日之地,历经十八道炼魂酷刑,受尽非人之苦,却仍咬牙存活下来,最终逆命而行,修成至冥之气,成为新一代的燕尔灵持。”
“彼时,我目睹其苦难,心如刀割,誓要救她脱离深渊。
于是遍访高人,苦修数十年,直至修为堪比武道天人之境,方才创出‘十重山’这一专克灵徒的绝学。”
“待到我年逾百岁,终于将十重山修炼至大成,本欲以此功涤荡天下灵愿,还世间清明。
然而天机昭示:若真灭尽世间所有灵愿,实乃逆天而行;更甚者,此举反会使狂澜永困轮回,不得解脱。
因此,我终未出手。”
“待我身死之后,便以十重山之力化作极灵愿,凝魂不散,召集诸多身怀异术的强者,组建御灵团,专司在玄天大陆肃清为祸人间的灵徒。”
“可叹的是,这几百年来,我渐渐察觉,今日之御灵团早已背离初心。
你们所为,已非止恶扬善,而是不分善恶,见灵即诛!”
“待我彻悟此理后,便将最后一道极灵愿寄于单雨童身上,借盘空顶之势,令他剥离那些被我执念操控的守旧派灵徒体内的愿力,只为扭转御灵团偏执之路。”
黑肱此言一出,离枯大师微微颔首,神情肃穆。
随后,他缓缓开口,向黑肱与祁长治讲述起这段尘封往事。
语速低缓,仿佛每字都从岁月深处捞起,带着沧桑回响,也似久无人倾听,今日终于寻得知音。
这一段话,足足讲了一刻钟有余。
至此,一切迷雾尽散,真相浮出水面。
为何御灵团内部分裂为激进与守旧两派?
为何单雨童不惜亲手将昔日同门推下盘空顶?
此刻黑肱心中豁然开朗,犹如云开月明。
“照这么说,待会儿我也得跳下去?”
突然,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光头,望向离枯,苦笑一声。
“那是自然。
坠崖之时切莫运转内劲,否则愿力难以剥离。”
离枯淡笑回应。
“大师,可需在下搭把手?”
祁长治难得地开了句玩笑,嘴角微扬,目光落在黑肱身上。
“不必劳烦祁少侠。”
黑肱摆了摆手,神色平静。
话音落下,他的神魂渐趋黯淡,终如晨露消逝,彻底退出离枯的魂境。
随即纵身一跃,独自坠入盘空顶下的万丈虚空。
待黑肱离去,离枯转向祁长治,温和笑道:
“祁公子,老朽也有一事相托——稍后还请你助我,也将单雨童推下这盘空顶,让他摆脱我的极灵愿束缚。”
“大师说笑了,”祁长治脸色一垮,“那单雨童实力远胜于我,一个不留神,摔下去的怕就是我自己了。”
须知单雨童乃离枯亲立的极灵徒,战力逼近十重山巅峰,某些境况下,甚至隐隐压过狂澜一线!
祁长治虽已达陆地神仙第四境,兼修神魔禁典与大日不灭身,足以与武道天人抗衡。
但面对这般存在,仍是力有不逮。
“祁公子为御灵团拨乱反正,功德无量,老朽岂能让你空手而行?”
离枯含笑说道:
“如今狂澜已逝,她等了我三百余年,我也该去赴那黄泉之约了。
这魂境内积蓄的灵魂精魄之力,便尽数赠予你。
凭此力量,你的神魂可一举踏入天人大长生之境。
届时只需以神意牵制单雨童片刻,便可将其击落盘空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