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刚过,京城里的积雪尚未化尽,靖王府内却已是一片忙碌景象。
过了这个年,马凤正式踏入了十三岁,虽然面容尚带稚气,但眉宇间的沉稳已远超同龄人。
这日清晨,马凤身着靖王朝服,正准备前往参加新年后的第一次大朝会。
彩盈细心地为他整理着衣冠,手指拂过他肩头并不存在的皱褶,眼中藏着隐忧。
“听闻今日朝会上,会有御史提及立储之事……”彩盈轻声说道,语气中不无担心。
马凤握住她的手,微微一笑:“放心,我心中有数。父皇虽近来身体欠安,但立储这等大事,不会轻易决断。”
话虽如此,当他踏入庄严的金銮殿时,还是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
文武百官分立两侧,见他进来,目光各异——有友善,有审视,更有毫不掩饰的敌意。
大皇子乾德仁站在文官队列前方,见他到来,只是微微颔首,笑容温和却带着疏离。
二皇子乾德义则站在武官一侧,向他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皇上驾到——”内侍尖细的嗓音响起,百官齐齐跪拜。
皇帝乾兴廷在内侍的搀扶下走上龙椅,脸色比年前更加憔悴。
刚落座,就忍不住低咳了几声,内侍连忙递上参茶。
“众卿平身。”皇帝的声音略显沙哑,“年节已过,万象更新。今日大朝,有何要事奏报?”
朝会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各部官员依次汇报政务。
就在朝会即将结束时,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御史突然出列,手持玉笏,高声奏道:
“陛下,臣有本奏!如今天下虽定,然太子之位久悬,非社稷之福。陛下年事已高,宜早日册立储君,以安天下臣民之心!”
此言一出,满殿寂静。
马凤垂首而立,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此事与他毫无关系。
皇帝眉头微皱,尚未开口,又一位官员出列附和:“李御史所言极是!国不可一日无君,亦不可久无储君。恳请陛下为江山社稷计,早日定下储君人选!”
紧接着,朝堂上如同炸开了锅,官员们纷纷出列发言,很快分成了几派。
一派以礼部尚书为首,力荐大皇子:“大殿下仁厚宽和,孝悌忠信,深得儒家精髓,乃储君不二人选!”
另一派则以兵部侍郎为核心,支持二皇子:“二殿下精明干练,通晓军事,近年来协助陛下处理边务,政绩卓着,实为明君之选!”
还有少数官员,目光不时瞟向马凤这边,却无人敢率先开口推荐这位刚刚认祖归宗的四皇子。
大皇子乾德仁出列,谦逊地说道:“儿臣才疏学浅,不敢当此大任。二弟德才兼备,远胜于我。”
二皇子乾德义立刻反驳:“皇兄过谦了。您为嫡长,德高望重,弟万万不及。”
龙椅上,皇帝乾兴廷面无表情地看着儿子们和百官的表现,目光最终在马凤身上停留片刻,才缓缓开口:“立储乃国之大事,朕自有考量。今日不必再议。”
退朝后,马凤正准备离开,却被内侍唤住:“靖王殿下,陛下请您到御书房一叙。”
御书房内,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初春的寒意。
皇帝屏退左右,只留马凤一人。
“智儿,今日朝堂之上,关于立储之事,你有何看法?”
皇帝单刀直入地问道,目光锐利地审视着马凤。
马凤恭敬行礼:“回父皇,立储乃父皇圣心独断之事,儿臣不敢妄议。”
皇帝轻笑一声,带着几分疲惫:“这里没有外人,不必说这些套话。朕想听听你的真实想法。”
马凤沉吟片刻,抬起头,目光坦然:“既如此,儿臣就直言了。儿臣以为,立储之事不宜操之过急。如今边关未宁,魔教蠢蠢欲动,朝中若因立储再起风波,恐非国家之福。”
“哦?”皇帝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你不想争这储君之位?”
马凤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超越年龄的淡然:“儿臣流落民间十三载,深知百姓疾苦。儿臣之志,在边疆安定,百姓安康。至于储位,有德者居之。无论大哥或二哥继位,只要能使大辽国泰民安,儿臣必当尽心辅佐。”
这番话他说得诚恳,皇帝听在耳中,目光渐渐柔和:“你能如此想,朕心甚慰。不过……”他话锋一转,“你既为皇子,有些事,不是你想避就能避开的。”
离开皇宫,马凤回到靖王府,将朝堂上的事情告诉了牛天扬和彩盈。
牛天扬卧在榻上,面色依旧苍白,但精神尚好。
他听完马凤的叙述,轻轻点头:“你今日应对得不错。皇帝这是在试探你。”
“孙儿明白。”马凤为牛天扬掖了掖被角,“只是看今日朝堂形势,大哥和二哥的支持者已经势同水火,我虽无意卷入,只怕也难以独善其身。”
彩盈递上一杯热茶,轻声道:“我今日听父亲说,朝中已有一些官员在私下串联,似乎有意推举你为储君。”
马凤闻言皱眉:“这些人……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牛天扬咳嗽几声,缓缓道:“这不难理解。大皇子虽为嫡长,但性格优柔,且母族早已没落;二皇子虽有才干,但为人过于强势,许多官员怕他继位后自己地位不保。而你,军功显赫,救驾有功,母妃又重获恩宠,自然成为他们的新选择。”
“可我并无此意……”马凤叹了口气。
“凤儿,”牛天扬语气严肃,“你记住,身在皇家,有些路不是你想不走就能不走的。你现在是靖王,九门提督,手握京城兵权,就算你无意争位,别人也会视你为威胁。”
马凤沉默片刻,点了点头:“爷爷教诲的是。”
正在这时,门外侍卫来报:“王爷,二殿下派人送来请帖,邀请您明日过府一叙。”
马凤与牛天扬对视一眼,心知这是二皇子在拉拢他。
“回复来使,就说本王明日已有安排,改日再登门拜访。”马凤淡淡地说道。
侍卫领命而去。
彩盈担忧地看着马凤:“这样直接拒绝,会不会得罪二殿下?”
马凤冷笑一声:“若是答应前去,才会真正得罪大哥。如今之势,保持距离方为上策。”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次日一早,大皇子也派人送来了礼物,是一套珍贵的文房四宝,附言中委婉地提及希望四弟“秉持公正,维护礼法”。
看着那套价值不菲的笔墨纸砚,马凤只觉头痛。
更让他意外的是,午后竟有几位朝中官员联袂来访,都是些在朝中颇有清名的文臣。
他们言辞恳切,大谈立嫡立长的礼法,暗示马凤应该支持大皇子。
送走这批客人后,马凤独自在书房沉思。彩盈推门进来,见他眉头紧锁,轻声问道:“可是为了立储之事烦心?”
马凤揉了揉太阳穴:“各方势力都在拉拢或试探,我虽想超然物外,但只怕难以如愿。”
彩盈在他身边坐下,温柔地说道:“还记得我们在平安村的时候吗?那时你我只想着如何多打些猎物,如何对付孙员外。虽然日子清苦,却也没这么多烦心事。”
马凤闻言,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真心的笑容:“是啊,那时你总是跟在我身后,‘小疯子’、‘小疯子’地叫个不停。”
“谁让你总是做些危险的事!”彩盈嗔怪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正色道,“但我知道,无论环境如何变化,你的本性不会变。你永远是那个在鲜卑人手中救下我和爷爷的小英雄。”
她的话如同一股暖流,抚平了马凤心中的烦躁。
他握住彩盈的手,郑重道:“谢谢你,彩盈。有你在身边,我才能保持清醒。”
彩盈轻轻的依偎在了马凤肩膀,柔声道:“无论什么时候,你做什么决定,我永远支持你!”
马凤轻轻的抬起了彩盈的俏脸。
气氛逐渐变得暧昧起来……
这个夜注定不再平凡!!!
三日后,边关传来紧急军报,柔然部队再次骚扰边境,与守军发生冲突。
朝会上,皇帝命马凤全权处理此事。
退朝后,二皇子乾德义特意在殿外等候马凤。
“四弟留步。”乾德义笑容可掬地走上前,“边关之事,若有需要为兄帮忙之处,尽管开口。”
马凤恭敬行礼:“多谢二哥好意。边关小事,不敢劳烦二哥。”
乾德义拍拍他的肩膀,状似亲热:“四弟何必客气。你我一家人,理当互相扶持。”他压低声音,“大哥那边近来与一些宗室老臣走动频繁,四弟可要小心啊。”
这话看似关心,实则挑拨。
马凤心中明了,面上却不露声色:“二哥多虑了。大哥为人宽厚,与宗室往来也是常情。”
乾德义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又堆起笑容:“四弟心中有数就好。对了,过几日我府上设宴,四弟务必赏光。”
马凤婉拒:“边关军务紧急,恐怕无暇赴宴,还请二哥见谅。”
回到王府,马凤立即召集幕僚,研究边关军情,直至深夜。
彩盈为他送来夜宵,见他仍在伏案工作,心疼道:“就算军情紧急,也要注意身体。你才十三岁,别太劳累了。”
马凤抬起头,眼中虽有疲惫,却闪着坚定的光芒:“年龄不是借口。既然担此重任,就当尽心竭力。”
他走到窗前,望着夜空中的繁星,缓缓道:“今日朝上,我看着那些为立储争得面红耳赤的官员,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彩盈问道。
“储位之争,看似是为了国家选定继承人,实则是一场权力的游戏。”马凤的声音低沉而冷静,“参与者各怀心思,真正为国着想的,少之又少。”
他转身看着彩盈,眼神清澈:“但我不会参与这场游戏。我的战场在边疆,在那些需要保护的百姓中间。朝堂上的明争暗斗,就由他们去吧。”
彩盈望着他,眼中满是自豪。这就是她认识的马凤,无论身份如何变化,内心深处仍是那个坚守本心的少年。
然而,他们都明白,这场立储风波才刚刚开始。
随着皇帝健康状况日益不佳,朝中的暗流只会越来越汹涌。
而身为靖王的马凤,无论愿不愿意,都已身处这场风暴的中心。
夜深了,书房的烛火依然亮着。马凤继续研究着边关地图,偶尔提笔写下几条指令。
在这个不平静的夜晚,他选择以最直接的方式回应朝堂上的风波——专注于自己该做的事。
边境的烽火,百姓的安危,这才是他,靖王乾德智,真正应该关心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