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船湾，那间被临时改造成最高安全等级的实验室里，艾薇塔正有条不紊地布置着她带来的那些精密仪器。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丝毫无法掩盖她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令人捉摸不透的气息。
文森站在门口，没有进去。他只是冷漠地看着那个女人的背影，如同在观察一个被暂时关进笼子里的未知生物。
他转身离开，身影没入通往现实世界的白色光门。
下一秒，他出现在盘古工业区一间尘封的巨大仓库内。灯光昏暗，一排排高耸的货架上，堆满了山一样高的纸箱。一些箱子上印着红、绿、蓝三色药剂的图案，那是盘古药业用几块钱成本就能无限量生产的医疗物资。另一些，则是更加不起眼的军用木条箱，里面塞满了从华国各个渠道收购来的、早已过了最佳使用年限的陈旧弹药。
文森走到一个堆满了药剂的货盘前，手掌轻轻按在上面。庞大的货盘连同上面数以万计的药剂，瞬间消失，被吸入他手腕战术终端所连接的个人保险箱内。
他又走向那些弹药箱。一箱，两箱，十箱。每一箱都装着数万发子弹。
光芒再次闪烁，文森回到了沉船湾的指挥室。他走到一面墙壁前的战术终端，将手掌按了上去。
【物品已存入势力仓库】
【获得：力量合剂x 】
【获得：耐力合剂 x 】
【获得：止痛药 x 】
【获得：7.62x39毫米 Ap弹 x 】
……
他打开游戏内的交易市场，将这些在现实世界中成本低廉的物资，以一个远低于市场均价、但依旧足以带来恐怖利润的价格挂了上去。
几乎在挂单的瞬间，势力账户上那一长串代表科恩币的数字，便开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向上滚动。数亿，十亿，几十亿。金钱，在这里变成了一串冰冷而又滚烫的数字。
这还不是结束。
文森切换到收购界面，创建了一个新的收购订单。
【无限量收购：5.56x45毫米 m193弹药，单价：20科恩币】
m193，游戏中最基础、最廉价的白色一级弹，无数新手玩家和“垃圾佬”的标配。这个收购价，甚至比系统商店的回收价还要高一点。
订单挂出的瞬间，整个暗区游戏世界的底层市场都为之震动。无数正在搜刮物资的玩家，发现自己背包里那些毫不起眼的白色子弹，突然有了稳定的销路。
海量的m193子弹，如同百川归海，源源不断地涌入沉船湾的仓库。
文森只是平静地看着这一切，他将仓库中堆积如山的m193子弹，以十万发为一组，不断转入自己的个人保险箱。
这些在游戏里价值二十科恩币的垃圾，在现实世界，每一发都是能卖出数个信用币的军用标准弹药。
一个来回，就是数百万信用币和数十亿科恩币的恐怖差价。
他正在用整个暗区世界的资源，供养现实中的自己。同时，又用现实世界的工业能力，反向碾压游戏内的经济体系。
他成了规则本身。
“老板。”
真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振奋。她递过来一个战术平板，上面跳动的数据流，如同燃烧的火焰。
“一份来自菲尼克斯，经由真寻转交的数据报告，在我们新招募的这批佣兵身上，验证了一个恐怖的结论。”她的声音压得很低，“经过七十二小时不间断的高强度‘矿区矿道’清剿轮换后，他们的整体战斗效率提升了百分之十二。菲尼克斯特别标注，他们的AI学习模型，正在以指数级增长，其行为模式的进化速度，已经开始超出初始框架的预设。”
文森接过平板，视线却穿透了屏幕上那些冰冷的数字，投向窗外那片新挖掘出来的、巨大的露天训练场。
一场残酷到极致的实弹对抗演练正在上演。
两百多名穿着沉船湾统一作战服的Npc佣兵，正在进行一场程序化的、毫无人性的杀戮。他们的动作精准、冷酷，枪口喷吐的火焰仿佛被精确计量过。子弹的落点不是胸膛就是头颅，没有一发被浪费在无意义的肢体上。一名佣兵的胸口被高爆训练弹命中，代表生命的数据流瞬间清空，在他身体向后倒下的过程中，他身后的队友已经踏着他的位置补上了射击位，整个战术阵型的衔接，没有出现哪怕零点零一秒的迟滞。
那不是战友间的默契配合，那是一台庞大杀戮机器内部，齿轮与齿轮之间天衣无缝的啮合。
即便在演练中“阵亡”，他们的身体化作一片消散的数据流，二十四小时后，兵营深处冰冷的机械合成音会准时响起：“单位c-089已再生完毕，投入待命序列。”然后，一个完好无损的躯壳会重新走出，继续投入下一场训练或战斗。
指挥室屏幕上，科恩币的数字每疯狂跳动一次，训练场上空就仿佛回荡起一声玩家在矿坑深处的绝望哀嚎。那些玩家的每一次死亡，他们所有的战斗数据，都化作了喂养这些杀戮机器的养料。
只要科恩币足够，只要矿坑里的“淘金者”们依旧源源不绝。
文森就拥有一支不知疲倦、悍不畏死、并且能够无限再生的幽灵军团。
他看着自己的手，在那一刻，指尖竟出现了一丝极难察觉的、并非因为寒冷而产生的颤抖。他的心脏在颤栗，血液却在不受控制地沸腾。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自己手中掌握的，究竟是怎样一股足以颠覆一切的力量。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训练场高台上那个如同雕塑般矗立的身影。
阿贾克斯。
他还是穿着那身标志性的重甲，但身上那股气息，已经和文森记忆中那个农场boSS截然不同。如果说以前的阿贾克斯是一头凶猛的野兽，现在的他，就是一柄被打磨到极致、收敛了所有多余光芒的绝世凶器。
无数玩家涌入游戏，他们用自己的死亡和失败，为这些顶级的Npc，堆砌出了通往更高阶梯的经验值。
一个念头，在文森脑中浮现。
他转身，走向基地的另一侧，属于散寒修的个人房间。
散寒修正在保养他的AEK步枪，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机械般的美感。
“我想看一样东西。”文森的声音很平静。
散寒修抬起头，眼神中带着一丝询问。
几分钟后，训练场被清空。
散寒修和阿贾克斯，站在场地的两端。他们都换上了不带任何防护的训练服，手中是没有任何杀伤力的训练匕首。
散寒修的眼神，第一次变得无比凝重。他从阿贾克斯身上，嗅到了一股只有在生死场上才能磨砺出的、极度危险的气息。
没有裁判，没有口令。
战斗，在阿贾克斯身体微微前倾的瞬间，骤然爆发。
阿贾克斯的身影化作一道残影，他没有丝毫试探，第一步就踏入了散寒修绝对意想不到的死角。手中的训练匕首，循着一道毫无烟火气的、却又刁钻至极的轨迹，直刺散寒修的咽喉。
快！快到极致！
散寒修的瞳孔猛然收缩，多年的生死搏杀经验让他的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他以一个近乎扭断自己腰椎的动作极限后仰，冰冷的刀锋擦着他的喉结掠过。
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这不是人类能做出的攻击！没有预判，没有起手式，仿佛每一个动作，都是由一台超级计算机在零点零一秒内计算出的最优解。
一击不中，阿贾克斯的攻击如同连绵不绝的浪潮，没有丝毫停顿。他的步伐、身法、每一次出刀的角度，都完美得像一本活的格斗教科书。
散寒修彻底落入了下风。
他引以为傲的格斗技巧，在阿贾克斯那堪称“绝对理性”的攻势面前，显得如此“多余”。他每一次预判，每一次反击，都被对方用更简洁、更高效的动作轻松化解。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和一个人战斗，而是在和一台学习了全世界所有格斗术、并且拥有超级反应速度的杀戮机器对垒。
“砰！”
散寒修抓住一个转瞬即逝的机会，一记凶狠的肘击狠狠砸在阿贾克斯的肋部。那足以让一个壮汉瞬间失去战斗力的重击，落在阿贾克斯身上，对方却只是身体微微一顿。
没有疼痛的表情，没有愤怒的情绪，甚至连呼吸的节奏都没有一丝紊乱。
阿贾克斯的系统逻辑里，没有“疼痛”这个概念。他只是将这次攻击判定为一次无效伤害，然后，在散寒修因为发力而露出破绽的零点一秒内，发动了反击。
他的手臂以一个违背人体关节活动范围的角度猛然弹出，训练匕首如同一条毒蛇，瞬间突破了散寒修的格挡。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训练场上，陷入了一片死寂。
阿贾克斯的训练匕首，冰冷地贴在散寒修的脖颈动脉上。
而散寒修的手，则死死地锁住了阿贾克斯持刀的手腕，阻止了那把刀再前进一毫米。
平局。
但散寒修的额角，已经渗出了一颗黄豆大的冷汗。他很清楚，如果是生死相搏，在匕首贴上他脖子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死了。
阿贾克斯松开手，后退一步，如同雕塑般静立，等待着文森的下一个指令。
散寒修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他看着阿贾克斯，眼神中充满了震撼与无法理解。
“他不是人。”
散寒修的声音有些沙哑。
文森没有说话。
他看着眼前的阿贾克斯，一个冰冷、高效、绝对服从、并且可以无限复活的完美战士。
一个恐怖的念头，如同深渊的触手，紧紧扼住了他的心脏。
如果，这样的一个士兵，出现在现实世界，那将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他手里掌握的，早已不是一个游戏里的势力。
那是一支，足以颠覆现实世界秩序的，超级军团的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