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抽回手,那股热意仿佛顺着指尖窜入血脉,直抵心口。拓片在怀中躁动,油布边缘竟有微光透出,像是被什么从内部灼烧。哨塔旗幡上的螺旋逆鳞纹在雾中缓缓舞动,漆黑如夜的幕布上,边缘泛着幽蓝冷光,恰似一只暗藏深处的冰冷眼眸,紧紧盯着众人。
“撤!”我低喝,声音压得极低,却如刀锋划过死寂,“原路退回,左侧断崖!”
翁斯坦没有迟疑。他旋身抬枪,枪尖点地,一声短促的金属撞击声传开,队伍立刻变阵。前队转后,盾兵列墙,长枪斜指外侧。士兵们咬牙拖着疲惫身躯调转方向,脚步踩在冻土上发出沉闷的响动。风依旧未起,雾凝如墙,能见不过数步,每一步都像是踏进未知的深渊。
我们向左迂回,避开驿道。断崖下的密林黑沉沉地矗立着,树干扭曲,枝桠交错如锁链。刚踏入林缘,哈维尔便抬手示意全军止步。他蹲下身,手指拂过地面——一层薄霜覆盖的泥土上,浮现出极淡的螺旋纹路,与残碑上的符号同源,只是更加细密,仿佛由无数微小的逆鳞拼接而成。
“别踩。”他说,声音冷得像铁。
一名士兵脚下一个踉跄,靴底蹭过那细密的螺旋纹路。刹那间,他双目圆睁,满是惊恐,口中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吼,双手在空中疯狂抓挠,仿佛要驱赶什么无形之物,踉跄着向前奔去,口中念念有词:‘血……都是血……’另一名士兵则浑身颤抖,眼神迷离,双手紧握成拳,不断击打自己的头部,口中呼喊着已故战友的名字,声音中满是绝望。
翁斯坦枪尖猛地点地,银焰自枪尖迸发,贴着地面蔓延,瞬间将那片纹路笼罩。火焰不炽,却带着初火特有的压制之力,两名士兵如遭重击,扑倒在地,额头渗血,但眼神终于恢复清明。
“以盾贴地前行。”我下令,“绕开所有刻痕,不得触碰地面。”
队伍重新列阵,盾牌压低,紧贴冻土滑行。哈维尔断后,手始终按在剑柄上。行至林中深处,山体忽然震动,几声闷响自上方传来。我抬头,只见上方岩壁崩裂,巨石滚落。两名士兵避之不及,被砸中肩背,骨裂声清晰可闻。他们未死,却已无法行走。
哈维尔没有犹豫。他上前两步,剑光一闪,两颗头颅滚入雪中。血未喷涌,只缓缓渗出,在霜地上染出两团暗红。他蹲下,用布条裹住尸体口鼻,再以盾牌压住,确保气息不外泄。
“继续走。”他说。
滚落的山石后,地面裂开一道缝隙,宽不过半掌,深不见底。裂缝内,暗红脉络如血管般搏动,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极轻微的震颤,传入脚底。我认得这种律动——它与矿道深处祭坛的震动频率一致,只是更为沉缓,仿佛沉睡巨物的心跳。
我们加快脚步。林外已是峡谷入口,地势骤窄,两侧岩壁高耸,仅容一队人通过。刚行至中途,岩壁上方忽然跃下数道黑影。他们肢体反曲,关节扭曲如兽,手中武器刻满逆鳞纹,刀锋泛着幽冷的蓝光。一名士兵被扑倒,喉管瞬间被割开,连惨叫都未发出。
翁斯坦怒吼一声,长枪横扫,将一名敌者贯穿,枪尖挑起其躯,狠狠砸向岩壁。那人撞上石面,骨骼碎裂,却仍挣扎着爬起,四肢着地,如野兽般低吼。
更可怕的是,哈维尔怀中的拓片突然自燃。油布无火自焦,火焰呈暗红色,不向外扩散,只向内收缩,仿佛被某种力量吞噬。火光虽弱,却如信号般吸引敌群蜂拥而至。他们不再隐藏,从岩缝、树后、雪堆中爬出,数量远超我军残存之数。
“毁掉它。”翁斯坦低吼。
哈维尔没有迟疑。他撕下燃烧的油布,任其坠地,火焰随即熄灭,只余一缕青烟。他迅速打开铁箍,将石板残片塞入内甲夹层,紧贴胸口。那残片边缘锋利,划破布料,也割破了他的皮肤,一滴血渗出,落在石上,竟被瞬间吸收。
“走!”他低喝。
翁斯坦当先冲锋,长枪如龙,每一次突刺都贯穿敌首。他以身躯开道,枪尖挑、扫、刺、砸,硬生生在敌群中撕开一条血路。我紧随其后,剑光如电,斩断扑来的手臂与脖颈。一名敌者从上方扑下,我侧身避过,剑刃自其肋下穿入,直透心脏。他坠地时,口中吐出的不是血,而是一缕幽蓝冷气,缠上我的剑身,瞬间凝出霜花。
我们冲至峡谷口,身后只剩不到十人。敌群仍紧追不舍,脚步踏地如鼓点,节奏诡异,与地底脉动呼应。哈维尔突然停步,转身面对追兵。他拔剑,剑尖点地,左手按在内甲夹层上。那处皮肤下,鳞纹正缓缓浮现,如活物般游走。
“你感觉到了?”我问。
他点头,目光死死盯着前方。“陷阱核心不在这里。”他说,“在下面。地脉在召唤它们。”
翁斯坦回头,枪尖滴血。“那就别停下。”
我们继续前行。雪渐大,风自北来,裹挟着铁锈与腐冰的气息。行至一处陡坡,哈维尔脚步微晃,左手扶住岩壁。我见他指尖颤抖,内甲夹层处透出一丝暗红微光,转瞬即逝。他未觉,只道:“快些走。”
看着哈维尔强撑着前行,我心中隐隐不安,内甲处的异光与身体的颤抖,是否意味着那神秘力量正在侵蚀他的身体,而他为何强忍着不语?
前方浓雾中隐约传来低沉轰鸣,似有巨物在地下翻滚,众人神色愈发凝重,加快脚步朝雾中未知的哨塔奔去。
一名敌者倒在我脚边,喉管断裂,却仍抬起手,指尖在地上划动。我低头,见他用血写下三个字,最后一笔拖得极长,像是耗尽最后一丝力气。
“门将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