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臧城内的存粮确实已濒临耗尽，军民在饥寒交迫中苦苦支撑，但吕纂的统治尚未完全崩溃。他依靠残存的亲卫部队和高压手段，勉强维持着城内秩序。而城外的秦军，也并非高枕无忧，漫长的补给线和严寒天气同样在消耗着他们的士气和物资。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秦军秘密挖掘了数月的地道终于准备就绪。杨定亲临前线，下达了点火命令。地道内烈焰腾起，支撑城墙基座的木桩在烈火中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
然而，就在城墙即将崩塌的千钧一发之际，异变突生！
城头上，一名经验丰富的凉州老兵察觉到了脚下异常的震动和隐约的热浪。他立刻意识到秦军可能在挖掘地道，并冒险将耳朵贴在地面上仔细聆听。
“下面是空的！秦贼在挖地道！”他声嘶力竭地示警。
负责这段防区的将领正是之前密谋反叛的校尉赵黠！他心中一惊，瞬间面临抉择：是任由城墙崩塌，趁乱献城？还是……
电光火石间，赵黠看到了身边士兵们惊恐却仍未完全放弃的眼神，也想起了吕纂近日更加疯狂的清洗。他意识到，如果此时城破，混乱中自己未必能控制局面，甚至可能被乱兵所杀。更重要的是，他不确定城外杨定是否会遵守诺言。一种求生的本能和赌徒心态让他做出了决定：
“快！倒水！把火油倒下去，点火！”赵黠嘶吼着下令。
守军反应出奇地迅速。早已准备好的各种防御液体顺着城墙预埋的孔道和临时凿开的缺口，汹涌地灌入地道入口附近！冰冷的水混合着滚烫的金汁和火油，与地道内的烈火相遇，瞬间产生了剧烈的反应——蒸汽爆炸夹杂着恶臭和火焰从地道口和城墙裂缝中喷涌而出！
“轰——！！！”
一声闷响，不同于预想的城墙整体崩塌，那段城墙在内部爆炸和外部结构受损的双重作用下，发生了大规模的坍塌和开裂，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参差不齐的缺口，但并非完全贯通！堆积的砖石和燃烧的杂物反而部分堵塞了通道，更重要的是，这次爆炸和守军的及时反应，暴露了秦军的地道战术，并给率先涌入缺口的秦军先锋造成了惨重伤亡和混乱。
杨盛率领的秦军先锋如同一股黑色的洪流，汹涌地冲向那个燃烧的、不稳定的缺口。他们顶着守军疯狂的箭矢和滚木礌石，毫不退缩，勇往直前。
然而，当他们终于冲入那个缺口时，却发现情况远比他们预想的要糟糕得多。与预期中的长驱直入不同，他们立刻陷入了一场惨烈的巷战。
赵黠带着那些拼死一搏的守军，巧妙地利用残垣断壁，层层设防。他们用长枪、刀盾，甚至是拳头和牙齿，与秦军展开了殊死搏斗，死死地挡住了秦军最初的锐气。
缺口处的战斗瞬间进入了白热化阶段，每一寸距离的争夺都伴随着鲜血和死亡。秦军的兵力无法得到充分的展开，他们的优势在这狭窄的巷子里被大打折扣。
杨定站在中军，远远地观察着战场上的情况。当他看到眼前的这一幕时，心中不禁一沉：原本计划中的奇袭行动，现在看来效果已经大打折扣了。
己方的士气明显受到了影响，士兵们的进攻节奏变得有些混乱。杨定深知，如果不能迅速改变这种局面，这场战斗恐怕会陷入僵局，甚至可能导致己方的失败。
他当机立断，立刻下达了一道命令：后续部队暂时停止涌入，避免在混乱中遭受更多的损失。与此同时，他命令远程抛石机加强攻击力度，将更猛烈的攻击倾泻到缺口后方，以压制守军的援兵。
杨定的决策非常果断，他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来稳定战局，重新夺回主动权。同时，他还命令工兵部队和预备队迅速行动起来，尝试清理通道，巩固已经打开的突破口。
在杨定的指挥下，部队开始有条不紊地执行他的命令。远程攻击的密集抛石让守军的援兵难以靠近，而工兵和预备队则在抛石机的掩护下，努力清理着通道上的障碍物，为后续部队的进攻创造更好的条件。
宫中的吕纂得知城墙未完全崩塌，且守军竟然顶住了秦军第一波进攻，如同注入了一剂强心针，癫狂之余，也看到了一丝渺茫的希望。
“天不亡我！哈哈哈！”他亲自披甲，率领宫中最后的预备队——由重赏招募的死士和对他最为恐惧的亲卫组成，奔赴缺口战场。
吕纂的出现，以及他带来的生力军，暂时稳定了摇摇欲坠的防线。他本人也悍勇异常，亲自挥刀砍杀，极大地鼓舞了残存的守军士气。缺口处的战斗更加惨烈，双方尸体堆积如山，鲜血染红了残雪和焦土。
就在姑臧攻防战陷入残酷拉锯的关键时刻，一直冷眼旁观的拓跋珪，终于做出了一个看似“援助”实则更深算计的行动。
他没有派出北魏正规军，而是“默许”甚至暗中支持了一支大约三千人的、由多个臣服于北魏的柔然、匈奴部落组成的骑兵联军，绕过并州边防军的监视，长途奔袭，出现在姑臧城北方向！
这支骑兵并不直接攻击秦军主力，而是发挥其机动优势，疯狂袭击秦军漫长而脆弱的后勤补给线！数支运粮队被劫掠焚毁，几个重要的中转营地被袭击，虽然未能造成毁灭性打击，但给秦军的后勤带来了极大的困扰和威胁。
消息传回姑臧城外秦军大营，杨定面色凝重。前线攻城受挫，伤亡不小，后方补给线受袭，军心难免浮动。继续强攻缺口，代价巨大，且可能被这支突如其来的骑兵骚扰侧后；若分兵去保护后勤，则攻城兵力不足，战事势必迁延日久，天气和后勤压力会越来越大。
姑臧城内的赵黠，在击退秦军第一波猛攻后，心态再次发生了变化。吕纂的亲自督战和暂时稳住阵线，让他献城的想法暂时搁置，但他也看清了城外秦军依然强大，城内依旧饥寒交迫，吕纂的疯狂不可持久。他再次成为了那个关键的变量，暗中观察，等待着下一个时机。
此刻的姑臧战场，陷入了一种极其微妙而危险的平衡：
秦军虽掌握主动权，兵力占优，但攻城受挫，后勤受扰，士气受到影响。
吕纂暂时稳住防线，获得喘息之机，但城内危机未解，外援虚无缥缈，统治基础脆弱。
拓跋珪成功给秦军制造了麻烦，延缓了其攻城的步伐，达到了消耗的目的，自身却未直接卷入。
城内反对势力在观望，在等待，如同暗夜中的磷火，随时可能复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