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佳佳那句“现在,立刻”,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透过加密通讯器清晰地传达到东欧的深夜。王凯的心脏猛地一缩,他最担心的情况似乎正在发生——佳佳被愤怒和冲动支配,要立刻采取行动。
“佳佳!你冷静点!”王凯急忙开口,声音因急切而显得有些沙哑,“我知道你现在很愤怒,我也一样!但越是这种时候,我们越不能自乱阵脚!张温琪就等着我们失去理智,他好趁机发难!”
电话那头的刘佳佳沉默着,只有略微急促的呼吸声表明她内心的波澜并未平息。
王凯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用更理性的声音分析:“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立刻冲过去找谁算账,而是如何将伤害降到最低,或者说,如何止损,甚至……反过来利用这个机会。”
“利用?”刘佳佳的声音冷得像冰,“王凯,你告诉我,这种事怎么利用?”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极力压抑的痛苦和怒火。
“张温琪的目的是什么?”王凯沉声道,“是拆散我们,是让你对我彻底失望,从而为他创造机会。他现在手握‘证据’,但他没有第一时间发给你,为什么?他在等一个他认为最能打击你、最能让你崩溃的时机,或者,他可能想用这个作为后续威胁我的筹码。”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旁边紧张地绞着手指的谭茜,继续道:“如果我们现在自曝,就等于提前把他的牌打明了。他可能会恼羞成怒,动用更极端的手段。而且,佳佳,你人在西杭,那里是他的势力可以延伸的地方,我不能让你涉险。”
刘佳佳那边再次陷入了沉默,这一次,时间更长。王凯能想象到她正在极力平复情绪,用她作为“魅影”的坚韧和理智去对抗本能的情感冲击。
过了好一会儿,刘佳佳的声音再次传来,虽然依旧带着冷意,但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和条理:“……你说得对。冲动解决不了问题。”她顿了顿,似乎在思考,“你的意思是……我们假装不知道?”
“对!”王凯肯定道,“你那边,一切如常。研修班不是还有最后三天吗?你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正常完成学业,正常准备回琴岛。看看张温琪,或者他手下的李哲,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他们很可能会试探你,或者等待我返回国内后,再抛出这个‘炸弹’。”
“那你呢?”刘佳佳问,“你还按原计划明天回来?”
王凯摇了摇头,尽管刘佳佳看不见:“我不能回去。如果我像没事人一样回去,反而会引起张温琪的怀疑。他一定会通过伊万观察我的反应。我需要留在东欧,看看伊万这边会不会有新的动向。这也是一种试探,看看他们后续的计划。”
他的思路清晰起来:“我们就将计就计。他们以为我们被蒙在鼓里,以为他们掌握着绝对的主动权。我们在明,他们在暗的优势就会减弱。我们需要耐心,等待他们先出招,才能找到破绽。”
这时,一直默默听着两人商议的谭茜,小声地开口:“那……那我呢?”她的声音带着茫然和无措。在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中,她感觉自己像一个多余的、不知该置于何处的物件。
王凯看向她,眼神复杂,充满了愧疚。他沉吟片刻,语气温和却带着一丝沉重:“谭茜,这件事……委屈你了。你是最无辜的。现在,你最需要的是回归正常的生活。”他顿了顿,做出了承诺,“你先回学校,安心完成你的学业。等你毕业后,无论你选择回华夏,还是留在东欧,或者去世界任何地方发展,我王凯,都将竭尽所能地帮助你,补偿你。这是我的承诺。”
王凯的话说得很诚恳,他希望能用未来的帮助来弥补对谭茜造成的伤害,也希望她能远离这是非之地,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谭茜听着王凯的话,低着头,长长的睫毛掩盖住了她眼中的情绪。补偿?她失去的东西,是任何补偿都无法真正弥补的。回学校?完成学业?她原本的计划是留校读研,但此刻,那个充满学术氛围的校园,似乎已经离她很遥远。
她没有回应王凯关于补偿和未来的安排,只是在心里默默地做了一个决定。她原本就已经修满了本科毕业所需的所有学分,毕业论文也早已完成并通过初审,之所以还在学校,不过是为了准备研究生申请和享受最后的大学生活。现在,她决定回去后就立刻申请提前毕业。
然后呢?
然后就去琴岛。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变得无比清晰和坚定。
她不知道自己去了能做什么,但她就是不想再像个局外人一样,只能被动地等待消息,担心着王凯和刘佳佳的安危。张温琪的魔爪让她感到恐惧,也让她生出一种想要反抗的勇气。她想留在他们身边,哪怕只是尽一份微薄的力量,比如……在必要时,站出来为她所知道的真相作证?或者,仅仅是看着王凯平安也好。
当然,在她心底深处,也藏着一丝难以启齿的私心。那个她第一个喜欢上、并且阴差阳错有了最亲密关系的男人,她无法就这样轻易地从他的生命里退出。哪怕只是远远看着,哪怕会被刘佳佳厌恶、被王凯疏远,她也想靠近。这种想法让她感到羞愧,却又无法抑制。
“我……我知道了。”谭茜最终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没有抬头看王凯,“我会先回学校的。”
王凯见她没有激烈反对,心中稍安,只当她需要时间平复和思考。他转向通讯器,对刘佳佳说:“佳佳,那就先这样定。我们保持联系,一切小心。”
“嗯。”刘佳佳简短地回应,“你们也是。”她的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但王凯知道,她正在用强大的意志力控制着自己。挂断电话前,她似乎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低声补充了一句,“……谭茜,你也……保重。”
这声“保重”让谭茜浑身一震,眼圈瞬间又红了。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通讯结束。东欧的夜色深沉,房间里的两人各怀心事,空气凝重。
……
接下来的两天,风平浪静,却暗流涌动。
谭茜在第二天一早,就被王凯光明正大地送回了学校。王凯的为人,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后,如果对谭茜不管不顾,反而会引起张温琪的怀疑。
临别时,她看着王凯,眼神复杂,最终只是深深地说了一句:“王大哥,你……多保重。我们……华夏见。”然后便转身,快步消失在校门内,背影单薄却带着一股决绝。回到宿舍后,她立刻联系了导师和学院教务处,递交了提前毕业的申请。以她优异的成绩和早已达标的学分,流程走得异常顺利。
王凯则以“还有些私人事务需要处理”为由,向商学院方面申请了延迟几日离境,并婉拒了伊万所有的探望和邀约。伊万在电话里表示理解,但王凯能感觉到,那看似关切的语气下,隐藏着审视和试探。他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只是扮演着一个背叛了妻子,暂时不敢回国面对妻子的男人。
而在西杭,刘佳佳则完美地扮演了一个对丈夫即将归来充满期待的妻子角色。她如常参加研修班最后几天的课程和活动,与同学们谈笑风生,甚至在与李哲偶尔的交流中,也表现得滴水不漏,仿佛完全不知道东欧发生的一切。她将所有的焦虑、愤怒和心痛都死死压在心底,只有夜深人静时,才会对着窗外西杭的夜景,眼神冰冷如刀。
张温琪果然沉得住气,并没有立刻将“证据”抛出来。他像是在等待一个最佳的时机,又或者,他有更周全的计划。
就在研修班结束前的最后一天,一个课后的小型交流酒会上,刘佳佳正与几位相熟的同学讨论着结业后的合作可能,眼角余光瞥见入口处一阵轻微的骚动。
她下意识地转头望去。
只见李哲正满脸堆笑,态度恭敬地引着一个人走进来。那人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身材挺拔,气质温文儒雅,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他的出现,立刻吸引了在场不少人的目光,尤其是几位女学员,眼中都露出了惊艳和好奇的神色。
不是别人,正是张温琪。
他仿佛只是偶然路过,或是恰好来西杭考察,被李哲“巧遇”并热情邀请过来与各位未来的“行业精英”见个面。他的言谈举止无可挑剔,与几位学员的交流也显得真诚而富有见解,很快就成为了酒会的焦点之一。
刘佳佳端着酒杯,站在原地,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温婉得体。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在看清张温琪面容的那一刹那,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血液似乎有瞬间的凝固。一股冰冷的、夹杂着滔天怒意和极致厌恶的情绪,如同海啸般在她胸腔里翻涌,几乎要冲破她完美的伪装。
她看着张温琪在与他人谈笑风生间,那状似不经意扫过全场的目光,最终,精准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落在了她的身上。
四目相对。
张温琪的嘴角,勾起一抹更深、更难以捉摸的笑意,仿佛在说:“佳佳,我来了,这次你老公不在身边,你该往哪里跑。”
刘佳佳迎着那道目光,没有丝毫闪躲,她甚至微微举了举手中的酒杯,脸上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带着些许疑惑和礼貌的回应笑容。
内心却已是一片冰封的战场。
他终于,亲自下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