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深夜,闭关阁内的烛火忽明忽暗。
林渊盘坐在蒲团上,掌心的碎石正贴着丹炉微微发烫,表面的幽蓝纹路如活物般沿着他的脉络游走。
这三日他几乎未合眼,推演台在识海疯狂运转,将每一道碑纹的弧度、每一处凹陷的角度都拆解重组——直到此刻,那些原本杂乱的纹路突然在识海深处连成一片,浮现出模糊的地图轮廓。
“九阳山...”他喉间溢出低喃,指尖无意识地抠进蒲团。
记忆里青竹村后的山脉突然与识海影像重叠,地图边缘那道被黑雾笼罩的断崖,像极了他幼年采药时被母亲拽住后领拖走的“禁忌之地”。
“叩叩。” 清越的敲门声惊得林渊指尖一颤,碎石“当啷”坠地。
他迅速抹掉嘴角因过度消耗灵气溢出的血渍,起身时瞥见铜镜里自己眼尾的青黑——这副虚弱模样,倒正好合了某些人的预期。
推开门的瞬间,冷冽的梅香裹着月光涌进来。
沈若雪立在檐下,素白裙裾被夜风吹得翻卷,发间银簪却纹丝不动。
她的目光扫过他泛青的唇色,又落在他腰间半露的断剑上,指尖在袖中攥了攥:“秘境里你引火油的时机,算到了影鳞蟒尾椎骨节凸起的节奏。” 林渊心口一紧,面上却露出几分自嘲的笑:“不过是...濒死时的本能。”
“本能?”沈若雪忽然抬手指向他识海方向,“你运转灵气的频率,比我师父座下最精于计算的弟子还精准三倍。”
她从袖中取出一枚流转着淡紫光华的玉符,“这是师尊用百年紫晶参核炼的‘护命符’,能替你挡下筑基期修士一击。” 玉符触到掌心的刹那,林渊感受到其中翻涌的生机。
他抬头时正撞进沈若雪的眼睛——那双眼底的霜色竟比往日淡了些,像春雪初融时的山涧:“为何...”
“我师父说,”沈若雪转身欲走,又顿住脚步,“值得交的朋友,要在他最弱时递刀。” 门扉在身后轻掩,林渊望着玉符上流转的光,忽然低笑出声。
他将玉符贴身收好,转身时瞥见案头未收的丹方——那是他“不小心”落在桌角的“碑引丹”改良版,墨迹还未完全干透。
子时三刻,闭关阁外的竹林传来细微的折枝声。
林渊靠在榻上闭着眼,耳中却清晰捕捉到屋檐上那人放轻的呼吸。
他的推演台悄然运转,将对方的步点、甚至指尖摸向腰间匕首的力度都纳入计算——直到那道影子贴着窗纸投下,他才猛地喷出一口血,“踉跄”着撞翻案几。
“砰!” 窗棂被利刃挑开的刹那,林渊的“本体”已化为一缕青烟。
真正的他藏在梁上,看着叶凌风猫腰钻进来,月光正落在对方腰间玄霄门特有的云纹玉佩上。
那人身形一顿,似乎察觉不对,却还是快步走向案头,将丹方塞进怀里。
“好手段。”林渊在心里冷笑。
他跟在叶凌风身后穿过三条回廊,看着对方熟门熟路地拐进外务堂偏院,在第三间房门前摸出半枚青铜虎符——门内传来低哑的男声:“得手了?”
“还差一步。”叶凌风的声音里带着得意,“等他炼出碑引丹...” 林渊的脚步顿在院外的阴影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记下房檐下第三片瓦的位置,转身时衣摆扫过墙角的野菊——这抹动静足够让他的幻影傀儡在闭关阁“苏醒”,继续扮演重伤未愈的模样。
回到闭关阁不过半盏茶时间,案头的传讯符突然泛起金光。
林渊捏碎符纸,风无痕那把破锣似的声音炸响:“小友来丹殿后巷,带好你那枚碎石。”
丹殿后巷的柴房里,风无痕正蹲在地上拨弄一堆炭盆,见林渊进来,随手抛来个酒葫芦:“喝两口暖暖,这破地方比冰窖还冷。”
他布满老茧的手在怀里摸索半天,掏出一卷裹着油皮纸的古图,“当年我跟着师兄弟闯幽冥秘境,这手记被我藏在丹典密库最深处。” 林渊展开古图的瞬间,掌心的碎石突然灼烧起来。
识海里那幅模糊的地图竟与古图上用朱砂画的路线完美重合,连断崖边那处被标注“断龙石”的记号都分毫不差。
他抬头时,风无痕正眯着眼看他:“我就说,能让这破石头发烫的,除了当年那个疯老头,也就你了。”
“前辈可知...”林渊的喉结动了动,“补位者?” 风无痕的手猛地一抖,酒葫芦“啪”地砸在地上。
他盯着林渊的眼睛看了半响,突然弯腰捡起古图塞进他怀里:“拿好,明日起丹殿后巷的炭盆,你每日来添一炷香。” 月至中天时,白芷的身影出现在闭关阁前。
她今日未着丹殿主事的锦袍,只穿了件青衫,发间的珍珠步摇在夜风中轻颤:“今日早课,有人往执法堂投了密信。”
她取出一卷丹方副本,林渊扫了眼便认出——这是他前日丢弃的废稿,墨迹被刻意晕染成“篡改”的模样,“我替你压下了,但...”
“但他们还会再来。”林渊接过丹方,指尖划过那些被修改的字迹,“谢主事。” 白芷转身要走,又停住:“你方才问的...补位者。”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莫要轻易提起。” 门再次闭合时,林渊走到窗前。
月光落在他掌心的碎石上,碑纹正发出幽蓝的光,像有活物在皮肤下蠕动。
他望着丹炉里未熄的炭火,忽然想起叶凌风腰间的虎符,想起风无痕古图上的断龙石,想起白芷欲言又止的神情。
“原来...”他对着月光低语,掌心的温度渐渐传递到碎石上,“这才是真正的开始。” 夜风掀起窗纱,吹得案头的丹方副本哗啦作响。
林渊的目光扫过那页被篡改的废稿,指尖轻轻划过“碑引丹”三个字——明日晨起,他该去丹殿领些新的药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