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砚生站在废墟中央,白大褂上全是血和灰。他右手指节发白,还握着那根刚抽出的银针。针尖滴下的血在地面砸出一个小点。
沈清梧没动,手里的艾草香囊压在他护腕裂口处。她知道他撑不住了,但他不肯坐。
裴玉容躺在地上,嘴边有血。她眼睛睁着,盯着天花板。屠仲谋趴在一旁,机械臂断了一半,冒烟。
警笛声从远处传来,越来越近。
齐砚生低头看裴玉容,声音很沉:“你说孢子已经种下。我问你,幽冥是谁造的?药人又是谁炼的?”
裴玉容嘴角动了动,吐出一口血沫:“你以为你能审判我?我只是个执行者。”
齐砚生不说话,右手银针轻抬,点向她颈侧“天鼎穴”。针没入皮,只轻轻一震。
裴玉容全身猛地抽搐,喉咙里发出闷哼。
“再不说,我就一根一根,把你剩下的脉都挑断。”
她喘了几口气,眼神变了。终于开口:“境外‘血棘组织’提供畸变基因,我负责本土培育。幽冥是失败品,药人才是成品。我们用孤儿、流浪汉做载体,植入灵脉碎片。屠仲谋的药厂,就是孵化池。”
齐砚生转头看向屠仲谋:“你呢?甘心当她的狗?”
屠仲谋睁开眼,声音沙哑:“我不是为了钱……我是想复活青囊门……用禁忌之法重铸灵脉体系!”
“所以你就拿活人试药?”齐砚生冷笑,“让畸变体横行街头?”
“弱者本该被淘汰!”屠仲谋突然吼出来,“你们这些正统传人,守着残卷装圣人!真正的进化,需要牺牲!”
齐砚生站着不动。他看着四周。
地上躺着几具药人尸体,墙上还有黑血痕迹。那些人曾经也是普通人,被当成实验材料,最后变成怪物。
他声音低下去:“你们不是在进化……是在亵渎医道。”
说完,他转身走向沈清梧。
她立刻把手机递过来。屏幕亮着,录音界面还在运行。
“录到了。”她说。
齐砚生点头,拿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一个号码。电话接通后,他只说了一句:“可以进来了。”
挂掉电话,警笛声更近了。红蓝光从破碎的玻璃外扫进来,在废墟上划过。
他最后看了一眼裴玉容。
她还是仰躺着,眼神空了,像是已经看到自己的结局。
“你们不会死。”他说,“但会活着看到,你们造的噩梦,被一点点清除。”
沈清梧站到他身边,左手扶住他的手臂。她能感觉到他在抖,但从没松过劲。
“你还站得住吗?”她问。
“还能撑。”他说。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脚步声。整齐有力,是特勤组的标准节奏。
大厅门口出现几个穿黑色作战服的人。他们持枪进入,迅速控制现场。有人上前检查裴玉容和屠仲谋的生命体征,确认无反抗能力后,用特制拘束带绑住他们。
一名带队军官走过来,敬礼:“齐医生,现场交给我们。”
齐砚生没还礼,只是把手机递过去:“录音文件,包含他们亲口承认的内容。所有证据都在里面。”
军官接过手机,点头:“明白。后续由专案组接手。”
那人刚要走,齐砚生又开口:“药厂那边,必须立刻查封。地下三层有三十七个未激活的药人胚胎,再晚一步,他们会醒。”
“已安排突击队,十分钟后行动。”
军官带着人押走裴玉容和屠仲谋。经过齐砚生身边时,裴玉容忽然扭头看他。
她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但齐砚生读懂了。
——你会后悔。
他没回应。
等人都走了,大厅只剩他们两个。
沈清梧松开扶着他的手,蹲下身,捡起一根掉在地上的银针。针身有裂痕,沾着血。
她把它放进袖子里。
“你该去处理伤口了。”她说。
齐砚生摇头:“等他们把人带走再说。”
“你不能再耗了。”她抬头看他,“古瞳反噬已经开始,你的太阳穴在跳,左眼已经有血丝渗出来。”
他没否认。
确实疼。从眉心一直烧到后脑。每一次呼吸都像在拉扯断裂的筋骨。
但他不能倒。
至少现在不能。
“我没事。”他说,“等确认药厂那边安全了,我再去休息。”
沈清梧站起来,没再劝。她走到护士站后面,翻出急救箱。打开后,拿出消毒棉和绷带。
她走回来,撕开棉片,按在他护腕裂口上。
血还在渗。
“这伤是旧疤裂开的。”她说,“每次你用遗骨之力,它就会发作一次。”
“我知道。”
“为什么不用封穴术止血?”
“用了。但古瞳还在运转,经络不能全闭。否则我会失去感知能力。”
她没说话,继续帮他清理伤口。动作很稳,像平时修复古籍那样。
外面警灯还在闪。
远处传来对讲机的声音,夹杂着“药厂”“胚胎”“销毁程序”几个词。
齐砚生听着,脑子清醒了些。
他忽然问:“你什么时候开始录音的?”
“你抽出银针那一刻。”她说,“我知道你会逼供,也怕他们抵赖。”
“做得好。”
她抬头看他一眼:“我不是以前那个只能躲在你身后的人了。”
他没笑,但眼神软了一下。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
是加密频道。
他接起来,听了几秒,脸色变了。
“你说什么?”他声音压低,“哪个孩子醒了?什么时候的事?”
沈清梧立刻停下动作。
电话那头说了几句,齐砚生沉默几秒,然后说:“封锁消息,不要对外公布。我马上过去。”
他挂掉电话,转身就要走。
“怎么了?”她问。
“药厂那边出事了。”他说,“有一个药人胚胎提前激活了。是个孩子,大概十二岁。刚醒就开始释放异能波动。”
“你要去?你现在这个状态——”
“必须去。”他打断她,“如果他是第一个,那就意味着孢子真的种下了。下一个可能就是明天,后天,或者今晚。”
他迈步往前走,脚步有点晃。
沈清梧追上来,把急救箱塞进他手里:“带上这个。”
他接过,没多说,点头。
两人一起往外走。
大厅出口处,风很大。
警车停成一排,红蓝光映在地上,像流动的血。
齐砚生走到第一辆警车前,拉开车门。
他刚要上车,忽然停住。
他低头看手里的急救箱。
箱盖没关严,露出一角布料。
是块手帕。
月白色,边缘绣着细小的海棠花。
那是沈清梧常用来包银针的那块。
他抬头看向她。
她站在原地,左手还握着鎏金药臼,脸上没什么表情。
但他知道她在担心。
他把手帕塞进胸口口袋,然后上了车。
车门关上的瞬间,引擎启动。
车子驶出医院大门,消失在夜色里。
沈清梧站在原地,没动。
她看着远去的车尾灯,右手慢慢握紧了药臼。
药臼底部,有一道新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