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预览还在屏幕上闪着，林蔚然没有点开。她把手机倒扣在操作台上，手指按住电源键三秒，强制重启。
信号必须发出去。
她拆开钢笔尾部，露出微型接口，插进摄像机数据口。顾明远蹲在一旁，用警号牌边缘刮开地面电缆外皮，接通残存电源。电压不稳，屏幕跳了几下，终于亮起红灯。
“连上了。”他说。
林蔚然输入指令，文件包开始上传。进度条走到百分之三十，画面突然卡住。几秒后弹窗提示：“内容违规，传输中断。”
她咬了下嘴唇，换到备用频道，再次发送。三分钟后，系统自动下线，Ip被标记为高危。
顾明远站起身，“他们锁死了所有民用通道。”
林蔚然没说话，打开背包夹层，取出一个金属小盒。里面是夏岚半年前给她的应急模块，贴着褪色标签：境外卫星中继。
她把模块装进摄像机扩展槽，手动校准天线角度。信号强度从零缓慢爬升，绿色光点闪烁两下，连接成功。
“江城电视台临时应急频道”，标题栏出现。下方标注：生物签名验证通过，时间戳锁定2018年7月25日——父亲当年提交报告的日期。
原始文件包直接发布，未剪辑，无解说。第一段音频播放完毕，评论区沉寂了十分钟。
然后有人留言：“我试了‘流泪测试’，闭眼想我妈走那天，可眼睛干得像砂纸。”
第二条跟上：“我也试了，三年没哭过，昨天看到流浪狗被车撞，心里难受，但就是流不出泪。”
话题#找回眼泪#开始升温。欧洲几个环保组织转发报道，附言：“这不是医学问题，是控制。”
柏林市中心大屏打出“真相无价”四个字。巴黎圣母院修复脚手架上，投影映出LZG-Ω序列图谱。东京涩谷十字路口，上千人举起手机闪光灯，拼成泪滴形状。
林蔚然看着实时数据流，全球同步观看人数突破八百万。
可就在这时，所有平台再次屏蔽关键词。“优化计划”“泪腺激活”“反制程序”全部变成乱码。国内服务器彻底断联。
顾明远盯着加密频道，手指敲击桌面。他用摩尔斯密码敲出一串节奏：0725-a就位。
等待。
三分钟后，终端震动。一行血红色文字浮现：“月球探测器信号已被截获，国际空间站外围检测到异常能量波动。确认周慕云在轨运行实验室，目标可能是回收初始代码。”
他抬头，“我们必须动身。”
林蔚然还在看手机。新消息来了，来自夏岚私人账号。
她点开视频。
画面里是父亲，年轻，穿白大褂，站在镜头前。背景是实验室门牌：基因调控项目组。
他说：“如果你们看到这个，说明我已经不在了。但只要还有人愿意播，真相就不会死。”
停顿两秒。
“记者不死于沉默，而死于不写。”
视频结束，最后定格一行字：“真正的战场，永远在下一篇报道里。”
林蔚然关掉屏幕，把钢笔收进胸前口袋。她背上帆布包，拉链发出清脆声响。
外面传来引擎声。一辆军用运输车停在废墟边缘，车身上没有标识。车门打开，一名后勤人员递来两套防寒服和登机牌。
目的地：南极联合基地。
飞行时间四小时，航线保密。
林蔚然踏上舷梯时回头看了一眼。发射塔残骸立在雪地里，探测器已经不在。但她知道，那道光还在往月亮飞。
机舱内灯光偏暗。她坐在靠窗位置，手套摘下来放在膝盖上。顾明远检查完随身装备，坐到她斜后方，手里握着警号牌。
飞机启动滑行。
她打开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上面是父亲报告的复印件，边角泛黄，字迹模糊。她用圆珠笔在“伦理风险评估”下面画了道线。
引擎轰鸣声加大。
突然，平板震动。探测器信号中断提示跳出。
林蔚然立刻调出连接界面，信号强度归零。
她脱下军大衣，取下肩部残留的冰晶，轻轻抹过设备镜头。红外模式启动，隐藏频段重新捕获微弱回波。
信号恢复，断续跳动。
她输入指令，锁定频率，将数据流导入本地存储。
顾明远凑过来，“能传多久？”
“不知道。”她说，“但现在还能连上，就不能停。”
她按下录制键，摄像头对准自己。
“这是续篇的第一节。”她说，“我们正在前往南极。上一段信号中断前，探测器传回一组异常数据包，编码格式与二十年前父亲使用的完全一致。”
她翻动采访本，“我会逐段解析，直到它再次消失。”
顾明远坐回座位，从口袋掏出一支录音笔，放在桌面上。是他一直随身带的那支。
林蔚然继续说：“如果你现在听到这段话，说明你还接得到信号。也说明，还有人在听。”
她顿了一下，目光直视镜头。
“那就别停下。”
机舱外，夜空漆黑。远处地平线上，极光缓缓流动。
运输机拉升高度，进入平稳航程。
林蔚然低头查看数据包结构。第一层解密完成，显示文件创建时间为1998年7月25日23:47。
正是父亲提交报告的最后一刻。
她双击打开子目录，弹出权限请求框。
认证方式：虹膜+声纹。
她把设备靠近眼睛，录入信息。系统提示失败。
再试一次。
失败。
第三次，她深吸一口气，对着麦克风说出一句话。
“我是林蔚然，林志远的女儿。”
认证通过。
文件展开，内部包含三段视频日志、一份基因图谱对照表，以及一个命名为“Initiate”的可执行程序。
她还没来得及点开，屏幕突然闪烁。
信号条从绿色转为黄色。
外部干扰增强。
她快速点击备份按钮，进度条刚走到一半，
舱顶灯光闪了一下。
顾明远猛地站起身，手按在控制面板上。
“电磁干扰源在前方三百公里。”
林蔚然双手紧握设备，指节发白。
备份剩余百分之六十二。
她把音量调到最大，
按下播放键。
第一段日志开始加载。
画面晃动，出现父亲的脸。
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
“如果你们决定继续查下去，那么从现在起，你不再是记者，而是证人。”
窗外，乌云裂开一道缝隙。
月光斜照进来，落在她的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