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还在刮，林蔚然把警号牌贴在录音笔磁头上，电流声被放大，滴答的节奏断续传来。她屏住呼吸，手指在屏幕上快速记录，一段一段拆解。
顾明远往前走了两步，脚步踩进积雪里，发出沉闷的响声。他抬手示意她别动，自己继续向前。黑影站在倒塌的观测塔旁，一动不动，手里提着那只生锈的工具箱，标签上“NS-01”几个字已经褪色。
林蔚然背靠一块塌陷的墙板，避开正面风雪。她对照父亲录音里的编码习惯，开始翻译那段摩斯密码。字符不连贯，中间有几次中断，像是信号被干扰。她反复听了几遍，终于拼出完整句子：“他们把净化方案改造成了武器。”
她猛地抬头，看向主楼方向。那不是废弃的科研站，是被改造成发射系统的污染源头。
顾明远已经走到黑影刚才站立的位置。地上没有脚印延伸出去，仿佛那人凭空出现又消失。他蹲下身，用手套抹开雪层，发现一小块金属片嵌在冰里，上面刻着编号“b-7”，背面有海东集团早期的标志。
他站起身，回头对她打了个手势——绕到侧翼。
林蔚然收起设备，紧了紧背包带子，沿着坍塌的墙体边缘移动。风太大，她只能低着头前行。主楼正面入口被倒下的钢架封死，侧面一道半掩的铁门歪斜地挂着，门框结满了冰。
她靠近时，顾明远也从另一侧接近。两人在门前汇合。他伸手推了推门，纹丝不动。用力撞了一下，门才缓缓拉开一条缝。里面漆黑一片，空气冷得像凝固了一样。
走廊尽头有微弱的灯光闪了一下，随即熄灭。
他们走进去，脚步踩在结冰的地面上发出脆响。墙壁上残留着旧标识，大部分被烟熏黑，看不清内容。顾明远掏出警号牌，在墙上轻轻刮了几下，冰屑掉落，露出半行字：“b区 生物制剂储存库”。
林蔚然立刻打开摄像机夜视模式，镜头扫过控制面板。指纹锁被撬开，线路裸露在外，但机械密码盘还能用。她凑近看，转盘上有磨损痕迹，说明最近有人操作过。
突然，头顶的广播响起刺耳的电流声。
一个声音传出来，平稳、清晰：“游戏升级了。”
是周慕云。
“你们阻止了一个样本泄露，很好。但现在，南极的冰层正在释放二十年前埋下的污染源。更妙的是，我已将基因序列植入全球冷链运输系统。三个月内，它会出现在每一座城市的供水网络里。”
林蔚然立刻按下录音键，把这段音频存进设备箱。
“这不是事故。”周慕云的声音继续传来，“这是筛选。谁该活，谁该死，由数据决定。而你们，只是测试程序里的异常变量。”
话音落下，走廊前方的铁门发出“咔”的一声，自动闭合。
顾明远冲过去，肩膀撞在门上，但已经锁死。他退后一步，盯着密码盘。
林蔚然问：“怎么办？”
他没回答，而是取出警号牌，用边缘轻敲锁芯周围的金属框。三长，两短，停顿，再两短一长。
敲击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
最后一声落下，锁芯“啪”地弹开。门缓缓开启。
林蔚然看着他：“你怎么知道密码？”
“不是密码。”他说，“是节奏。小时候我爸查案回来，总用这个节奏敲桌子。他说真话的人，心跳会有固定频率。”
他们穿过铁门，进入一条向下的楼梯通道。空气变得更冷，呼吸时能看到白雾。墙壁上的应急灯闪了几下，亮起暗红色的光。
下到最底层，是一扇厚重的冷藏室门。门边有个凹槽，形状和警号牌一致。旁边还有个玻璃柜，里面放着一把备用钥匙，但被冻住了。
林蔚然用手掌贴住柜面，试图用体温融化冰层。几分钟后，标签显现出来：**NS-0725 原液 A型 抗体储备**。
下面一行小字写着：“仅限紧急情况启用。开启需双认证。”
顾明远看了看手中的警号牌，又看向凹槽。他深吸一口气，把牌子插了进去。
门锁发出轻微震动，红灯闪烁三次，转为绿色。抽屉缓缓滑出，里面躺着一支透明玻璃瓶，液体呈淡蓝色，周围包裹着干燥氮气保护层。
林蔚然小心地取出疫苗，放进设备箱的密封舱。盖子合上时发出“咔”的一声。
顾明远守在门口，目光盯着走廊尽头。那里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林蔚然低声说：“我们得回去。”
他点头，但没有动。几秒后，他抬起手，按住耳朵。广播系统又响了，这次没有声音，只有一串极短的滴答声，像是某种回应信号。
林蔚然重新打开录音笔，对比刚才的摩斯节奏。这段新信号和之前黑影传递的内容结尾完全一致。
她忽然意识到什么，翻出父亲失踪当天的现场录音。文件属性显示，最后一次修改时间是三天前，Ip地址位于南太平洋某加密服务器。
“有人动过这个文件。”她说。
顾明远转身走过来，接过录音笔听了两遍。他盯着冷藏室角落的一个通风口，那里有一根细线垂下来，连接着一个微型接收器。
他伸手拔掉接口，接收器屏幕瞬间熄灭。
林蔚然问：“这是远程监控？”
“不止。”他说，“这是双向通信。有人一直在监听我们的一举一动。”
她想起黑影手中的工具箱，标签上的“NS-01”。那是最早一批实验样本的编号，也是整个项目的起点。
“如果这个人真是当年的研究员……”她停顿了一下，“他为什么要留下线索？又为什么不敢靠近我们？”
顾明远没回答。他重新检查疫苗瓶的标签，在底部发现一行几乎看不见的小字：“母体免疫反应成功，子代样本保留活性。”
林蔚然念完这句，抬头看他。
他的脸色变了。
她还想问什么，顾明远突然抬手示意她安静。走廊深处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不是一个人，是有规律的机械移动声，像是自动巡检装置启动了。
他们迅速关掉手电，躲进冷藏室两侧的设备架后。
几秒钟后，一道蓝光扫过门口，停在中央。一个圆形机器人缓缓驶入，顶部摄像头旋转一周，发出电子音：“检测到未授权开启行为。启动清除协议。”
林蔚然握紧设备箱，屏住呼吸。
机器人转向冷藏柜，机械臂伸出，准备对接数据端口。
顾明远慢慢抽出腰间的警械，贴着地面爬向电源接口。
就在机械臂即将接触的瞬间，他猛然跃起，一拳砸向机器人侧面。金属撞击声在密闭空间炸开，火花四溅。
机器失去平衡，翻倒在地，仍在挣扎着转动轮子。顾明远扑上去，用手肘压住它的主体，另一只手拔掉背部电池。
蓝光熄灭。
寂静重新笼罩房间。
林蔚然从架子后走出来，喘着气。她看向疫苗瓶，确认密封完好。
顾明远靠着墙坐下，擦了擦额头的汗。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节有些破皮。
林蔚然蹲在他旁边，轻声问：“你还好吗？”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刚才看到电池标签。”他说，“生产日期是去年十二月。这种型号早就停产了。能修复并重启它的人，必须有原始技术文档。”
她明白他的意思。那个黑影，或者背后操控的人，不仅知道过去，还掌握着现在的资源。
他们拿到的疫苗，可能只是整个计划中的一环。
外面的风雪似乎小了一些。冷藏室的供氧系统发出稳定的嗡鸣，像是唯一活着的东西。
林蔚然把设备箱抱在怀里，靠在墙边。她看着那支静静躺在密封舱里的疫苗，忽然觉得它不像希望，更像一把钥匙——打开某个更大谜题的钥匙。
顾明远站起身，走到门边检查锁闭状态。他试着用警号牌再次插入控制槽，系统没有反应。
“不能再用一次。”他说。
她走过去，和他并排站着。门缝底下透进来一丝微弱的光，不知道是从哪里漏进来的。
“我们得想办法出去。”她说。
顾明远正要回答，头顶的广播突然再次响起。
这次不是周慕云的声音。
是一个女人，语速很快，带着急促的喘息：“别相信冷藏室的数据日志。第三页之后全是伪造的。真正的记录在备用服务器，地址是——”
信号中断。
林蔚然立刻打开设备箱，调出刚下载的日志文件。她翻到第三页，发现时间戳有跳跃，中间缺失了七个小时的记录。
她抬头看向顾明远。
他正盯着通风口的方向，眼神变得锐利。
她刚要说话，门外的走廊传来新的声音——不是机器，是人的脚步，缓慢、坚定，正一步步朝这里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