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是被一阵尖锐的金属摩擦声惊醒的。
凌晨三点，出租屋的窗帘没拉严，月光像把生锈的刀片，斜斜切在地板上，映出他蜷缩在床上的影子。那声音像是有人用指甲刮过生锈的铁门，“刺啦——刺啦”，时而清晰时而模糊，贴在耳边挥之不去。他猛地坐起身，冷汗瞬间浸透了睡衣，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老旧空调发出微弱的嗡嗡声。
“又是幻觉？”老周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指尖触到脖颈时，突然顿住了。
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块硬币大小的印记，颜色是深褐色的，像烧糊的纸，纹路扭曲缠绕，乍一看竟像是个缩小的庙宇轮廓。他慌忙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照向镜子。印记的边缘还在微微发烫，皮肤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隔着薄薄的皮肉，能看到细小的黑影在纹路里穿梭。
“不可能”老周的声音发颤。三天前，他们四人。他、小飞、老王、林野，为了公司那个濒临黄掉的文旅项目，去了城郊废弃的山神庙取景。那庙据说毁于几十年前的一场大火，只剩断壁残垣，梁上还挂着焦黑的木茬，地上散落着破碎的神像。当时小飞还开玩笑说这地方阴气重，林野却突然蹲在地上，捡起一块刻着古怪符号的石头，说这庙的毁灭不是意外，是被人下了诅咒。
老周当时只当林野故弄玄虚，毕竟这人平时就喜欢研究些风水玄学。可现在，脖颈上的印记像烙铁一样发烫，那金属摩擦声又响了起来，比刚才更清晰，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低语，“偿命……该偿命了”
他猛地抓起手机，拨通了小飞的电话。铃声响了很久才被接起，听筒里传来小飞急促的喘息声，还有同样的金属摩擦声。“周哥……救我”小飞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手上……手上长了个怪东西！”
老周的心沉了下去。他抓起外套冲出家门，打车直奔小飞租住的公寓。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几盏，忽明忽暗，脚下的台阶像是踩在棉花上，每走一步都能听到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他回头望去，空荡荡的楼道里只有自己的影子，可那脚步声却像粘在了脚后跟，甩都甩不掉。
小飞的房门虚掩着，一推就开。一股浓重的腥臭味扑面而来，老周捂住鼻子，借着手机灯光看去，只见小飞蜷缩在客厅的角落，双手死死抓着头发，手腕上赫然出现了一块和他脖颈上一模一样的焦黑印记，只是更大些，已经蔓延到了手背。印记周围的皮肤红肿溃烂，有淡黄色的脓液渗出，里面似乎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蠕动。
“周哥，你看”小飞抬起手，声音颤抖，“这东西……它在动！”
老周刚要说话，突然听到卧室里传来“哐当”一声，像是重物落地。他示意小飞别动，握紧手机缓缓走过去，卧室的门开着一条缝，里面漆黑一片，金属摩擦声和低语声突然放大，“你们都得死……一个都跑不掉”
他猛地推开房门，手机灯光扫过，只见一个焦黑的身影正蹲在床边，背对着他。那身影瘦高，浑身覆盖着烧焦的黑炭，皮肤像干裂的树皮，四肢扭曲成不自然的角度，听到动静后，缓缓转过头来。那是一张没有五官的脸，只有一片光滑的焦黑，却让人莫名觉得，它正在“注视”着自己。
“啊！”老周吓得后退一步，手机掉在地上，灯光熄灭。黑暗中，金属摩擦声越来越近，那焦黑身影移动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是骨骼在摩擦。他慌忙去摸手机，指尖却触到了一只冰凉的手，抬头一看，小飞不知何时跟了过来，眼神空洞，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手腕上的焦黑印记正在快速蔓延，已经爬上了小臂。
“小飞！你怎么了？”老周抓住他的肩膀，却发现小飞的皮肤滚烫，身体正在微微抽搐。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老王的喊声：“老周！小飞！你们在里面吗？”
老周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冲过去开门。老王站在门口，脸色惨白，额头上布满冷汗，他掀起衣袖，小臂上同样有一块焦黑印记，只是颜色较浅。“我刚发现这个……林野呢？你们联系他了吗？”
“还没有”老周的声音发涩，指了指卧室，“里面……有东西。”
老王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卧室里空荡荡的，刚才那个焦黑身影已经消失了，只有地上散落着几片焦黑的碎屑，散发着刺鼻的糊味。金属摩擦声和低语声也消失了，房间里只剩下三人急促的呼吸声。
“幻觉？”老王皱起眉头，捡起一片碎屑，指尖刚触到，就像被烫到一样缩了回来，“这东西是热的！”
小飞突然尖叫一声，抱着胳膊蹲在地上，“它在钻！我感觉有东西在往骨头里钻！”他的小臂已经完全被焦黑印记覆盖，皮肤下的黑影越来越清晰，像是无数条细小的蛇在游走。
老周突然想起林野三天前说的话，“这庙的毁灭不是意外，是被人下了诅咒。”他拿出手机，颤抖着拨通了林野的电话，这次很快就接通了，听筒里却没有声音，只有嘈杂的金属摩擦声和诡异的低语，和他之前听到的一模一样。
“林野！你在哪？”老周大喊。
过了很久，听筒里传来林野沙哑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喘息，“我在山神庙，这诅咒，是冲着我们来的。当年毁庙的人，有我们公司老总的爷爷。他为了建工厂，放火烧了庙，害死了庙里的住持”
老周愣住了。他们的公司是本地一家有名的文旅企业，老总姓赵，平时为人低调，没人知道他爷爷竟然做过这种事。“那我们怎么办？这印记到底是什么？”
“是住持的怨念”林野的声音越来越弱，“他死后，灵魂被封印在庙里，大火没烧掉他的怨气，反而让他的力量更强。我们闯进庙里，破坏了封印，他要我们偿命。印记是他的诅咒，会慢慢吞噬我们的身体和灵魂”
“那怎么破解？”老王抢过手机，急切地问。
“找到……住持的骨灰”林野的声音夹杂着剧烈的咳嗽，“当年他的骨灰被埋在庙后的老槐树下。毁掉骨灰，诅咒才能解除，但你们要小心。他的怨气已经具象化了，会变成焦黑的身影，跟着我们。”
话音未落，听筒里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后便是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接着电话就断了。
“林野！林野！”老周对着手机大喊，却只听到忙音。他看向老王和小飞，两人的脸色都难看到了极点。
“我们必须去山神庙。”老王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不管是真是假，我们都得试试。”
小飞摇着头，浑身发抖，“我不去！那里太可怕了！我要回家！”他转身就想走，却被老周拉住了。
“你现在走有用吗？”老周指着他的手臂，“这印记已经在蔓延了，你以为回家就能躲掉？”
小飞看着自己手臂上的焦黑印记，眼泪掉了下来，“那我们去了也不一定能活下来”
“总比坐以待毙强。”老王拍了拍他的肩膀，“林野已经去了，我们不能丢下他不管。”
老周点了点头，从抽屉里找出三把水果刀，分给老王和小飞，“拿着，防身用。”
三人简单收拾了一下，连夜打车赶往城郊的山神庙。车子行驶在盘山公路上，窗外一片漆黑，只有车灯照亮前方的路。路边的树木像一个个扭曲的黑影，张牙舞爪，仿佛随时会扑过来。小飞蜷缩在后座，双手紧紧抱着胳膊，嘴里念念有词，老王坐在副驾驶，眉头紧锁，时不时看向窗外，老周则盯着前方的路，心脏像打鼓一样狂跳。
快到山神庙时，车子突然熄火了。司机骂了一句，尝试了几次都没能发动，脸色变得有些苍白，“这里邪门得很，我不送了，你们自己走吧。”说完，不等他们反应，就拿起钱，推开车门跑了。
三人无奈，只能下车步行。山神庙就在前面不远处，借着月光，能看到那片残破的建筑群，断壁残垣在夜色中像一个个沉默的巨人，梁上的焦黑木茬随风摇晃，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哭泣。
“走吧。”老周握紧水果刀，率先走了过去。
庙门早已倒塌，地上散落着破碎的神像和砖瓦，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焦糊味和腥臭味。三人小心翼翼地走进去，脚下的砖瓦发出“咔嚓”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金属摩擦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清晰，像是从庙的各个角落传来，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无形的网，包裹着他们。
“偿命……该偿命了”诡异的低语声在耳边响起，忽左忽右，让人分不清方向。小飞吓得浑身发抖，紧紧跟在老周身后，老王则警惕地环顾四周，手里的水果刀握得死死的。
他们按照林野说的，绕到庙后，那里有一棵老槐树，树干粗壮，枝叶繁茂，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老槐树下有一片新翻的泥土，显然是有人最近挖过。
“应该就是这里了。”老王蹲下身，用水果刀挖了起来。老周和小飞也蹲下来帮忙，泥土很松软，挖了没多久，就碰到了一个木制的盒子。
就在这时，金属摩擦声突然变得极其尖锐，像是要刺破耳膜。三人抬头一看，只见庙的屋顶上，站着那个焦黑的身影，它瘦高的身体扭曲着，四肢关节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缓缓转过身来，虽然没有五官，却让人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恶意。
“快跑！”老周大喊一声，三人刚要起身，脚下的泥土突然开始松动，无数条黑色的触手从泥土里钻了出来，缠绕住他们的脚踝。那些触手像是烧焦的布条，冰凉刺骨，上面布满了细小的倒刺，深深扎进皮肤里。
“啊！”小飞惨叫一声，摔倒在地，脚踝处的皮肤被触手划破，鲜血直流。那些触手顺着他的脚踝往上爬，很快就缠住了他的小腿，小腿上的焦黑印记突然发光，与触手相互呼应，小飞的身体开始剧烈抽搐，眼神变得空洞。
“小飞！”老周想去救他，却被更多的触手缠住了脚踝，他用力挣扎，水果刀掉在地上，插进泥土里。老王也被触手缠住了，他咬着牙，用水果刀去砍那些触手，可那些触手像是砍不断一样，砍断一根，又会冒出两根。
焦黑身影从屋顶上跳了下来，落在他们面前，身体周围的空气开始扭曲，温度骤降。它缓缓伸出一只焦黑的手，指向老周脖颈上的印记，老周只觉得脖颈一阵剧痛，印记像是被火烧一样，皮肤下的黑影疯狂蠕动，似乎要破体而出。
“住手！”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传来，林野从黑暗中跑了出来，他的身上也有焦黑印记，脸色苍白，嘴角挂着血迹，手里拿着一个桃木剑，“老周，把盒子打开！”
老周闻言，不顾脚踝处的疼痛，伸手去够那个木制盒子。焦黑身影似乎被激怒了，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吼，声音像是金属摩擦，震得三人耳膜生疼。它猛地扑向老周，就在这时，林野挥着桃木剑冲了上去，桃木剑刺在焦黑身影身上，发出“滋啦”的声响，冒出一股黑烟。
焦黑身影发出一声惨叫，身体向后退去，身上的焦黑皮肤开始脱落，露出里面鲜红的血肉。林野趁机大喊：“快打开盒子！毁掉骨灰！”
老周连忙打开盒子，里面装着一捧黑色的骨灰，散发着一股刺鼻的气味。他抓起一把骨灰，猛地撒向焦黑身影。焦黑身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开始燃烧，火焰越来越旺，很快就被烧成了一堆灰烬。那些缠绕在他们脚踝上的触手也随之消失了。
金属摩擦声和低语声消失了，周围恢复了寂静。三人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小飞的眼神渐渐恢复了清明，看着自己手臂上的焦黑印记，发现它正在慢慢变淡。
“终于……结束了？”小飞虚弱地问。
林野摇了摇头，脸色依然苍白，“还没有。住持的怨念虽然被暂时压制，但诅咒并没有完全解除。我们身上的印记还在，只是暂时不会蔓延了。”
老周看向自己脖颈上的印记，它已经变成了淡褐色，不再发烫，皮肤下的黑影也消失了。“那我们该怎么办？”
“这个诅咒和赵家有关，当年赵老总的爷爷放火烧庙，害死了住持，这个诅咒会一直跟着赵家的后人，以及所有破坏庙的人。”林野叹了口气，“我们闯进庙里，破坏了封印，才会被诅咒缠身。要想彻底解除诅咒，必须让赵家后人向住持道歉，并且重建山神庙，供奉他的骨灰。”
老王皱起眉头，“赵家老总怎么可能会听我们的？”
“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得试试。”老周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如果不解除诅咒，我们迟早会被怨念吞噬。”
四人相互搀扶着，慢慢走出了山神庙。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照在他们身上，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温暖。他们身上的焦黑印记虽然变淡了，但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和恐惧，却久久无法散去。
回到城里后，他们尝试联系赵家老总，可每次都被秘书挡了回来。几天后，小飞突然失踪了，他的出租屋里一片狼藉，地上散落着几片焦黑的碎屑，和山神庙里的那些一模一样。老周、老王和林野四处寻找，却始终没有找到小飞的踪迹，仿佛他凭空消失了一样。
这天晚上，老周坐在家里，看着脖颈上的焦黑印记，心里充满了恐惧。金属摩擦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清晰，诡异的低语声在耳边回荡，“偿命……还没完”
他猛地抬头，看向窗外，只见那个焦黑的身影正站在路灯下，背对着他，缓缓转过头来。老周吓得浑身冰凉，他知道，这场诅咒，还远远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