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向明对金汁战术的运用早已炉火纯青。
城墙上的大锅昼夜熬煮粪尿,混入石灰与硫磺。
泼下去时不仅烫得回纥士兵皮开肉绽,更让伤口溃烂流脓。
连军医都束手无策。
长安城外的回纥军营。
比燕云的营地更显凄惨。
淡青色的天幕低垂。
轻纱般的雾气缠绵在宫阙飞檐与街巷瓦当上,将长安城笼在一片朦胧的薄绡里。
回纥的营地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哀嚎。
士兵们蜷缩在帐篷外。
有的手臂缠着渗血的麻布,有的腿上裹着发黑的布条。
都是感染后被强行截肢的伤口。
血腥味混着腐臭味,在空气中弥漫。
一名军医正举着烧红的烙铁,朝着士兵溃烂的大腿按去。
“啊 ——!”
凄厉的惨叫刺破晨雾,士兵浑身抽搐,很快便没了声息。
军医颓然放下烙铁,望着满地的断肢,眼中满是绝望。
“可汗,又有十个弟兄没撑住……”
他走到药罗葛移地健面前,声音沙哑。
“感染的士兵越来越多,咱们的药材早就用完了,再这样下去,不用唐军进攻,咱们自己就先垮了!”
药罗葛移地健站在营帐前,眉头紧锁。
他望着马厩的方向,那里的战马正趴在地上,不停地拉稀。
粪便顺着马厩缝隙流出来,在地上汇成浑浊的小溪。
负责喂马的士兵蹲在一旁,唉声叹气。
“可汗,战马吃了带巴豆的草料,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根本没法出战啊!”
药罗葛移地健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看着心爱的战马抽搐着死去,气得摔碎了酒坛,酒液混着泪水滴在地上。
“安禄山的狗东西,竟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他想起三天前,自己还意气风发,以为拿下长安易如反掌。
可现在,士兵伤亡惨重,战马失去战力,粮草也所剩无几。
这一切,都拜史向明的金汁与巴豆所赐。
“可汗,唐军主力已在城北集结,怕是要发起总攻了!”
斥候连滚带爬地进来,甲胄上还沾着唐军射来的箭矢。
“史思明派了两支骑兵,绕到咱们后方,像是要断咱们的退路!”
药罗葛移地健猛地站起身,腰间的狼头金带扣撞在案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慌什么!咱们还有一万骑兵,就算战马不能用,步兵也要跟唐军拼了!”
话虽如此,他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没有战马的回纥军,就像没了牙齿的老虎,根本不是唐军的对手。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一阵骚动。
药罗葛移地健以为是唐军攻进来了,拔出弯刀就要冲出去。
却见一名将领跑进来,脸上带着狂喜:“可汗!咱们的援军到了!是从漠北赶来的两万骑兵,已经到了城西!”
药罗葛移地健眼中瞬间燃起希望,快步冲出营帐。
城西的地平线上,果然出现了一支黑色的军队,旗帜上绣着回纥的狼头图案。
他刚要下令列队迎接,却见那支军队突然转向,朝着唐军的方向冲去。
为首的将领,竟穿着唐军的铠甲!
“不好!是诈降!”
药罗葛移地健大喊,可已经晚了。
那支 “援军” 突然射出火箭,点燃了回纥军的粮草营,火光冲天而起。
与此同时,城北的唐军发起总攻,燧发枪的枪声如雷,铅弹像雨点般落在回纥军阵中。
史向明骑着战马,手持长枪,冲在最前面。
“兄弟们!杀!让这些外族蛮子有来无回!”
唐军士兵们士气高涨,踩着回纥军的尸体冲锋。
有的用燧发枪射击,有的用长刀劈砍,有的推着冲车撞向回纥军的营寨。
药罗葛移地健看着身边的士兵一个个倒下,看着粮草营化为灰烬,知道大势已去。
他咬着牙,带着残部想要突围,却发现后路早已被唐军封死。
“撤!往漠北撤!”
他嘶吼着,带着仅剩的几千人,狼狈地朝着北方逃去,身后是唐军的追击声与惨叫声。
史向明勒住战马,望着远去的回纥军,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想跑?哼!看你还能跑到哪儿去!“
“全体将士听令!全力追击,留下回纥可汗的人头!”
史思明深知回纥的马吃了巴豆,就算现在还能跑两步,但根本就跑不远。
夕阳的余晖洒在战场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可长安的城墙上,“唐” 字大旗依旧飘扬,猎猎作响。
此时燕云地界。
报 ——!
斥候浑身浴血撞进毡帐,染血的右臂死死攥着折断的箭杆。
唐军前锋已至五十里外!
话音未落,帐外突然传来闷雷般的震颤。
马蹄声的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回纥将领的眼中瞬间燃起希望。
他快步走出营帐,朝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月光下,一支军队正朝着营地疾驰而来。
为首的两人,正是浑瑊与仆固怀恩。
回纥将领的弯刀
砸在案几上,酒盏里的马奶酒泼溅而出。
浑将军,你可算来了!
回纥将领快步上前,语气中满是急切与庆幸。
月光如霜铺满戈壁。
玄甲军的铁蹄踏碎夜色。
楔形阵列最前端,浑瑊的鎏金腰带在暗影中流转冷芒。
他抬手扣紧玉扳指,声如寒潭。
怀恩兄,当年他们踏碎长安时,可曾想过今日?
仆固怀恩的马槊重重杵地,惊起一串火星,没来得及回答。
“浑将军!你可算来了!”
回纥将领快步上前,甲胄碰撞的声响里满是急切。
他伸手想去握浑瑊的手腕,却被对方不动声色地避开。
“咱们现在处境艰难,士兵染病死者过半,战马拉稀瘫软,连弓都拉不开。还望你能伸出援手,助咱们击退唐军!”
浑瑊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
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剑柄上的缠绳。
“将军放心,我带两万兵马星夜驰援,便是为了与你联手。只要咱们同心协力,拿下云州易如反掌。”
他话锋陡然一转,声音沉了几分。
“不过,我有个条件。战后燕云十六州的朔州、蔚州,需归我管辖。这两座城池扼守雁门关要道,我要用来防备安禄山反扑,将军以为如何?”
“什么?”
回纥将领瞳孔骤缩,手指猛地攥紧腰间弯刀,指节泛白。
朔州与蔚州是燕云的门户。
丢了这两座城,相当于把半个燕云拱手让人。
帐内的回纥将领们也炸开了锅,有人拍案怒斥,有人低声劝阻。
牛皮灯笼在夜风里剧烈摇晃。
烛火将众人的影子投在帐壁上,扭曲得如同鬼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