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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法拉斯特]

铸铁他们已经掉队了很长一段时间,导航坏了在荒无人烟的荒漠里开了将近半个小时,才在前面看见一处拓荒地。

“我已经到附近了,你们呢?”

无线电里传出一阵忙音,铸铁咬了咬牙看向后视镜,九抱着增幅法杖蜷缩在椅背里,空洞的眼底还映着刚才的血色现场,法杖顶端的晶体随颠簸一闪一灭,仿佛心跳被拆成零件遗落在路上。

“归小九!”

“归小九!!”

铸铁猛地踩死刹车,吉普在沙坑里滑出半圈才停住,她回身一把抓住九的衣领,眼神中是失望的怒火。

“呼吸!不要让我看不起你!!”

九的瞳孔在烈日下缩成针尖,又缓缓放大。铸铁的声音像是从水下传来,隔着一层厚重的血膜嗡嗡作响。

羽箭在旁边看着不敢出声,第1次看见铸铁发这么大的火。

“听好了,归小九。”

她压低嗓音,几乎贴着他的耳廓,呼出的热气混着沙粒,刮得他生疼。

“你现在的样子,连刚才那滩烂肉都不如。烂肉至少还知道挣扎。而你呢?战场没时间给你适应,只有你去适应它……”

铸铁的怒吼混着热浪灌进九的耳膜,像一记重锤砸在胸口。他猛地吸了口气,带着沙粒的空气呛进气管,咳得眼泪直流,却也把那层血膜咳碎了。

“……我没事。”

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他抓住铸铁的手腕,指节发白。

“别再吼了,再吼我真聋了。”

铸铁盯了他两秒,确认瞳孔重新聚焦,才松开衣领,语气却没收起:

“能说话就给我拿好法杖。接下来每一步都是战场,我不可能再分神拍你后背。”

九抹了把脸,鼻血混着沙土,一塌糊涂。他撑着椅背坐直,法杖横到膝上,晶体重新亮起稳定的光;“归”的虚影在杖头一闪,像回应“主人”的心跳。

“归,回鞘。”

他低声念,虚影化作光屑钻进袖口。做完这一切,他才抬头,冲铸铁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走吧,别到时候撞上哥伦比亚政府的车了。”

羽箭悄悄松了口气,把平板抱在怀里,小声嘀咕:

“铁板也有这么大火的时候啊……”

铸铁冷哼,转身踩下油门,吉普咆哮着冲出沙坑,后视镜下她的目光仍锋利,却少了一丝焦躁。

吉普车重新驶上道路,不远处的拓荒地出现在前方,那是拓荒者建立的交易区。

铸铁松了口气,以为可以休息一下,于是一脚油门驶向,那一处由木板和混凝土混搭的“城镇”。

16:36……

吉普碾进“镇口”,其实就是两辆报废巴士弯成弓形,用铆钉和铁丝捆成的拱门;铁皮边缘卷翘,仿佛被谁用钝刀沿着历史锯了一圈。

上头歪歪斜斜刷着白漆“New hope”字母被风沙啃得只剩骨渣,风一吹锈渣簌簌掉落,像给这名字打了个讽刺的引号,又像是某种廉价的祝福,一碰就碎。

轮胎压过门槛的瞬间,铸铁闻见一股焦甜,那是旧机油、人畜汗碱与太阳炙烤的铁锈混成的味道,像把废弃矿坑的呼吸整个塞进肺管。

原本应该热闹的交易区,此刻却安静的吓人,街道上空无一人就像是突然收到了什么指令,提前撤走了一样,甚至地上还残留着未拿走的物品。

铸铁觉得这里有些不对劲,于是放慢车速,慢慢观察情况。

突然她听见天上突然传来螺旋桨的嗡鸣,抬头就见一架机腹绑着炸弹的自杀式无人机朝这里飞来。

铸铁瞳孔骤然一缩,猛打方向盘,无人机与车尾擦肩而过,被撞坏螺旋桨后,坠落在地上“砰!”的爆炸;吉普也撞在一旁的混凝土房屋里,整辆车都撞得变形。

浓烟灌进车厢,她咳着把安全带割断,侧身一脚踹开变形车门。她听见自己左肩传来“咔”的闷响,脱臼,或者骨裂,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九。

“归小九!”

巨刃在碰撞时滑到脚边,她弯腰用右手捞起,左臂软软垂在身侧,指背因剧痛而发白。

驾驶座外的画面像被黄沙加了一层高斯模糊:无人机残骸在十米外燃烧,机油混着炸药发出焦甜的腥臭;镇子依然死寂,仿佛刚才的爆炸只是欢迎礼炮。

“我在……”

九的声音从后排传来,沙哑却稳。他一脚蹬开侧向变形的车门,把增幅法杖当撬棍用,先探出上半身,才回手去拖羽箭;后者额头被后视镜撞开一道口子,血糊了半张脸,人还清醒,只是晕眩。

九把羽箭扛下车,让他靠坐在墙根,顺手把法杖横在膝上,指尖亮起微光,狐影“归”在烟尘里一闪,像嗅到危险的猎犬,自动护在三人外围。

铸铁扫过他全身:额角擦破,鼻梁旧伤又裂,血线顺着脸颊滑到下巴,没大碍;四肢能动,脊柱没变形。

她这才把一口气吐完,目光移向镇内,空无一人,却处处有眼,窗洞、屋顶、半塌的水塔,都像黑洞洞的射击口。

九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把血抹成一道赭色战纹,闻言点头,指尖在法杖顶端轻敲,狐影立刻散成数缕光丝,沿着墙根、屋檐、井口飞速游弋。

“九!快呼叫支援!还有,赶紧把羽箭叫醒,只有他知道该怎么定坐标!!”

“好!!”

九把帽檐往下一压,白毛被热浪烘得发卷,耳机里杂音刺啦刺刺,他咬了咬舌尖强迫自己冷静。

“呼叫罗德岛!呼叫罗德岛!!这里是第四运输小队,我们在这里遭受到了袭击,一人头部外伤!地点在——……”

他语速飞快,却在报坐标时卡壳,导航屏己经碎成了蜘蛛网。

羽箭靠在墙根,半张脸被血糊住,仍硬撑着抬手,把一块带血的平板塞进九怀里。

“用备用定位芯片……在……”

“在哪?在哪?”

九双手紧抓着羽箭的衣领使劲摇晃,见他快昏过去了之后,急的甚至甩起了巴掌。

“撑着,别睡过去好吗!?求你了,不要在这里睡啊!!”

“情况怎么样!?”

“羽箭失血过多,昏过去了!!”

话音未落,突变再起,七八架携带高爆弹头的无人机从远处飞来。

铸铁瞳孔骤缩,右手将军人插在地上,再用右手猛地将车门扯下来,抵挡在身前。

“快躲好!!!”

轰——轰——轰——!

连续几声爆响热浪像重锤砸在胸口,铸铁整个人被掀得后退半步,右臂死死顶着车门钢板,碎片与铁屑噼里啪啦打在背面,火星溅到她颈侧,瞬间烫出红点,却连眉都没皱。

九被冲击波掀翻滚到墙根,怀里仍死死抱着那块血平板。

耳鸣里他听见自己心跳“咚、咚、咚”,比爆炸还响;羽箭躺在他膝侧,呼吸浅得像随时会断。

“铸铁姐,羽箭他——!”

他吼,声音被第六波爆炸撕得七零八落。

铸铁没回头,右肩顶着被炸掉一整块的车门手拔出巨刃,刃背朝外,刃背挡下第二波破片,铸铁借反冲力后跃两步,鞋底在沙面犁出深沟。

她半跪,用膝盖撑住钢板,左手软软垂着,只靠右臂把巨刃横举过头顶,给九和羽箭搭出一道临时“钢梁”。

“九!定位芯片在平板侧盖,掰开它!插你的终端里!!”

“哦,好!!”

九用膝盖夹住平板,指甲抠进侧盖缝隙,咔一声,掰下米粒大小的黑晶片,还沾着羽箭的血。

“插哪?!”他声音劈叉,终端屏幕早被震裂,蛛网缝里闪着雪花。

“耳机孔旁,备用槽!”铸铁右臂死死顶着钢板,一块破片擦过她颈侧,血珠滚进领口,她却连呼吸节奏都没乱。

芯片落槽,终端“滴”地亮起幽绿光点,像溺水者抓到最后一根浮木。九用牙撕开数据线,把终端和平板并联,指尖在碎屏上疯狂敲击。

“坐标锁定!北纬 31.7,东经 107.4——新曼法拉斯特 b3 竖井正北 1.2 公里!”

“操!!铸铁姐,我们跑偏了!我们应该往东北跑的!!”

几乎同时,羽箭在膝头轻颤,血泡顺着唇角滑下,气若游丝:

“传送……窗口……”

“别说话!”

九把法杖横到他胸前,晶体微光闪成心跳频率,替他硬吊住一口气。

铸铁侧头,紫眸被爆炸火光映成两簇冷焰。她左肩脱臼,右臂却稳得像机床,巨刃挡下第七波破片,刃口已崩出三个豁口。

“九,能跑吗?”

“能!”

“好!”

她深吸一口气,右腿猛蹬沙地,整个人连钢板带刃一起掀起,像掀翻一张铁桌,破片与火星被反冲力甩向半空,为三人争得三秒空档。

“走!”

九扛起羽箭,终端咬在嘴里,冲出掩体的瞬间,铸铁反手把巨刃插地,借力跃起,单臂抓住九的后背战术带;三个人,一伤一残一手脱臼,却跑得比风还快,沙粒被靴底踢成两道烟龙。

“不行!一起在地上跑迟早会死的!九!用上次唐尼教我们的方式走!”

话音未落,铸铁一把抓住九的衣领,直接用力将他甩向房顶,九只觉得被一股蛮力抛向半空,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爆炸的余音。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抬手,法杖顶端晶体一闪,狐影“归”瞬间凝实,九尾一展,像一张柔软的网接住了他下落的身体。

“归!”

他低喝,狐影立刻会意,尾巴一卷带着他轻盈地落在屋顶上,瓦片被踩裂几块却稳稳站住了脚。

九回头,看到铸铁单手撑着地面,左臂仍旧无力地垂着,额角汗水混着血迹滑下,嘴角却勾起一抹狠笑:

“别管我!走屋顶,别回头!!”

“那你呢?!”

九的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却带着不容拒绝的焦急。

“我断后。”

铸铁咬牙,把巨刃往地上一插,借力站起,右臂肌肉绷紧,像一根拉满的弓弦。

“你带羽箭先走,去坐标点,我随后就到。”

“放屁!”

九第一次对她爆了粗口,白毛被风吹得狂乱,像一团燃烧的火焰。

“你以为我还会让你一个人留下?!”

他话音未落,狐影已从他身后跃下,九尾一甩,卷起羽箭的身体,像一道红色闪电跃上屋顶,稳稳落在九身侧。

“归”低头,用鼻尖轻轻碰了碰九的手背,像是在说:我带他,你去接她。

九咬紧牙关,眼神一瞬变得锋利,他转身,法杖猛地挥下,狐影发出一声长啸,九尾同时扬起,像九道红色长鞭,朝着铸铁所在的方向席卷而去!

“铸铁姐!!”

九的声音撕裂风沙,狐影的尾巴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直扑铸铁脚下!

铸铁抬头,看到九尾从天而降,嘴角那抹狠笑终于软化了一瞬。她伸手,一把抓住其中一条狐尾借力一跃,整个人被猛地拉上屋顶。

轰——!!!

就在她双脚离地的瞬间,第九波高爆无人机俯冲而至,地面被炸出一个直径五米的深坑,沙土与火光冲天而起!

九喘着粗气,白毛被汗水黏在额角,却笑得比任何时候都亮:“一起走,或者一起死,你选。”

铸铁看着他,紫眸里映着少年被战火镀亮的脸,耳尖微红,却只是低哼一声:“……出息了。”

九抱着羽箭、铸铁抓着狐尾,三人一狐,在爆炸的余波中稳稳落在屋顶另一端。

风沙呼啸,爆炸的余烬在空中飘落,像一场黑色的雪。

[罗德岛本舰·战术指挥中心]

博士站在巨大的地图前,新曼法斯特拓荒地的地图上,一个红点正在不断闪烁。

“博士,情况可能不容乐观,我们的人好像卷入了势力冲突。”

阿米娅站在博士身边,眼神中闪过一丝焦虑。博士点了点头,目光在地图上扫过,新曼法斯特的局势比预想中的还要严重复杂,各方势力恰巧在这个时间点上为了争夺资源打了起来,这后面没有什么原因是绝对不可能的。

“拓荒区里的势力冲突比预想的还要严重得多,这里没有什么势力或者企业掺合是不可能的。”

“那怎么办?博士,羽箭干员的生命特征已经基本上停止了。”

阿米娅向着博士问道,博士沉默的片刻,眼神中寒光一闪,转身走向通讯台拿起通讯器,按下了一个号码。

“麻烦致电一下新曼法斯特市长,我需要和他通话……”

凯尔希在一旁默默的看着这一幕,转眼看向安迪,声音压得极低,却句句带锋:

“安迪,因你的需求,我们要多了一张重伤单、一张死亡报告。把补救方案、时间轴、资源清单发我;天亮前我要看到‘零伤亡’的担保。别用‘抱歉’占我频道。”

[我确实应该伸出援手帮助你们,但我需要遵守基金会的条例,所以我无法出行,抱歉。]

凯尔希听完,指尖停在桌面上,像把最后一点耐心也按灭了。

“条例?”

她声音压到几乎听不见,却冷得让空气结霜。

“条例救不回羽箭的心跳……”

她抬眼,目光像手术刀,一寸寸剖开安迪的投影。

“你守你的基金会,我守我的干员。天亮之前,如果我再听见‘无法出行’四个字。”

凯尔希转身,白大褂下摆划出锋利弧线,丢下最后一句话:

“就把你的条例写成报告,贴在羽箭的停尸柜上,让他亲自批阅……”

爆炸后的黑雪还在飘,屋顶被热浪掀去半边,露出昏黄的苍穹,像一口倒扣的生锈锅。三人一狐蹲在断墙后,剪影被战火削得极低,几乎要融进瓦砾。

羽箭的呼吸越来越慢,终端上的心率线每跳一次都像在告别。九把仅剩的止血粉整包倒上去,血却迅速漫开,把粉染成暗红泥浆,像一场微缩的沼泽,吞没了所有徒劳。

“没用了……”

羽箭睁开眼,瞳孔开始散,映出最后一粒黑雪落在睫毛上,瞬间化成了灰。

“坐标……”

他气若游丝,却固执地重复,仿佛那是他唯一能带走的遗物。

声音轻得像风吹过废井,却重重砸在九的耳膜里,比任何爆炸都响。

铸铁单膝跪在另一侧,左臂软垂,右臂却稳得像铁锚,她没说话,只是用巨刃挑起一块碎瓦,盖住羽箭的眼睛,动作轻得像在替战友拉上帐篷门帘。

狐影“归”伏在尸身旁,九尾收束成一束暗红,尾尖轻轻扫过羽箭的胸口,像在替他拂去最后一点尘。风沙呼啸,吹得瓦片嗡嗡作响,仿佛大地也在低声唱一首无人听懂的挽歌。

九低头,把终端贴在羽箭耳侧,声音哑得不像自己的:

“坐标已锁定,北纬31.7,东经107.4——到家了我会叫你……”

远处,无人机的嗡鸣再次逼近,像一群嗅到血腥的甲虫。

把羽箭的平板塞进胸袋,扣好最后一粒纽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走吧,别让他的坐标白报。”

铸铁点头,巨刃往地上一顿,借力站起来,左肩猛地撞在刃身上复位。

她只说了一个字,却像给这片废土下了最后通牒。

狐影率先跃下断墙,九尾在瓦砾间拖出九道暗红痕迹,像九根燃烧的引线。九扛着羽箭的遗体,铸铁拖着巨刃,三人一狐消失在黑雪尽头,躲进了废墟瓦砾之中。

黑雪未停,空气里混着炸药与血锈的甜腥,九把羽箭的遗体平放进一处断墙根下,扯下自己外套盖住那张被灰蒙住的脸。手指触到对方颈侧,已经冷得像一块生铁。

铸铁站在他身后,右臂拖着巨刃,左肩刚复位的骨缝还在渗血,她却像感觉不到疼,只盯着九的背影。

九把外套下摆撕成布条,缠在羽箭手腕上,不是止血是做个记号,只要布条还在,遗体就不会被风沙埋葬的无名骨。

“我们两个快走吧。”

九愣住:

“遗体不带回去?”

“带不走了……”

铸铁用下巴指远处,黑雪尽头,又有三架无人机贴着沙丘低飞而来,九咬紧牙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却终究点头。

铸铁把巨刃往地上一插,单手扯开胸挂,掏出一个高频信号频闪器,拨动开关,随手抛在断墙口。

高频亮光的不间断的闪烁,这是给羽箭竖起一面无声的信号,也像给后续收尸队标出坐标,只要罗德岛还能再派人回来。

九最后看了一眼被外套盖住的轮廓,把喉结里的哽咽硬咽下去,转身时踩断一块焦木,发出脆响像是替他说了“再见”……

“唉——!头儿你看!这就是木头筷子发的那个圆通子吗?感觉值老鼻子钱了!”

匪帮围绕在装载装置的吉普车旁,被称作“头儿”的男人蹲在车厢,两指捏住装置外壳的散热栅,稍一用力“咔”的发出脆响,栅片被掰下一块,露出内侧幽蓝的蜂窝光芯。

阳光直射,光芯像被激怒的兽瞳,闪出电弧,爬过男人虎口,留下焦黑的电纹,却没人注意到远处的空间有一丝裂纹产生。

男人甩手,骂了句脏话,却笑得更为贪婪,当他从车厢上跳下时,众匪徒蜂拥而上,在他身后对这装置指指点点。

突然间,一个匪徒手欠的去拨了一下操作台上的转扭,单位从“千米”被调成了“米”,下一秒白光一闪,像有人把4米半径的圆从世界里剜走,没人能看得清发生了什么,只见到留下来的一块镜面般平整的焦黑。

边缘处,半截断骨、扭曲钢筋和尚未落地的沙粒被高温熔成玻璃质,闪着幽蓝电弧。

空气先是真空般死寂,随后被远处匪帮的尖叫撕破,他们亲眼看见七八个同伴连同车厢一I起人间蒸发。

“头儿,不好了!!”

有人跪在黑地外,伸手去摸那层看似“地面”却深不见底的暗面,指尖立刻被残余能量灼出焦痕。

“头你,看这儿!在店里找到了一堆一大坨肉和铁!!”

“一大坨肉和铁”——荒诞旁白自穹顶砸下,替方才的“人间蒸发”做了最可触的注脚。

匪徒围成半圆,像被钉在滚烫画框前的观众;框内仍跳蓝电,电弧细若神经,把半融的胶轮、钢片与骨渣、色块焦黑带红,线条扭曲如被抽出的脊骨共同裱成一幅高温抽象画

空气里飘甜腥的烤肉味,混着臭氧,像把胃袋翻过来晾晒,令人分不清是食欲还是想吐。

“头儿……这、这是什么鬼?”

被唤头儿的男人后退半步,靴底踩到一块尚带体温的金属,仔细看才才明白是他刚才亲手掰下的散热栅,如今边缘卷成液化状,像被无形之舌舔过,留下一串凝固的唾液,那温度穿透皮底,直烙脚心,仿佛大地在提醒。

被称作头儿的男人后退半步,靴底踩到一块尚带体温的金属,刚才掰下的散热栅,如今边缘已卷成液化状。

他喉咙发干,却硬撑着咧嘴:

“慌个屁!别碰那个——”

“头儿!我看见了那两个人了!他们在房顶上跑!”

“就是那俩带货的!”

有人尖叫,声音被沙风撕得七零八落。

“他们肯定知道这鬼玩意儿怎么关机!”

头儿啐出一口混沙的唾沫,眼底贪婪压过惊惧,抬手就是一枪,“砰!”,子弹擦着铸铁脚边的瓦片炸成碎渣,火星溅到她踝侧,却连步伐都没打乱。

“抓活的!那女人看着左臂废了,小子是个脆皮术士!围上去!”

热风卷着黑雪残渣,九尾狐影在瓦砾间一闪即逝。

九把羽箭的遗体平放在断墙根,用外套盖好,回头时,铸铁已把信号频闪器插在墙口,幽红脉冲像给死者点的一盏长明灯。

“走。”

她只说一个字,左臂软垂,右手拖刃,背影像一杆折断却仍锋利的旗。

九最后望了那覆衣的轮廓一眼,咬牙跟上。两人一狐刚跃上屋顶,就听见远处匪帮的尖叫,紧接着是引擎咆哮,两辆沙地摩托卷起黄龙,直扑而来。

车斗上架着锈迹斑斑的弩炮,黑洞洞的箭口,要把他们重新吞回刚才的爆炸漩涡。

铸铁单膝跪在屋脊,巨刃插在瓦面当支点,紫眸眯成线:“归小九,会跳吗?”

九把终端咬在嘴里,双手扛起羽箭的遗物平板,白毛被热风烘得发卷:“你指哪儿我跳哪儿!”

“好。”她抬手,把巨刃当投枪,右臂抡满——

刃背反射日光,像一道银色闪电,直插最前摩托前轮。金属撕裂声中,车头猛地翘起,整辆车翻成滚地葫芦,机枪手被甩出十米,砸进沙堆,只剩半截腿还在抽搐。

第二辆摩托急刹,轮胎卷沙,驾驶员刚抬枪,狐影“归”已从侧面扑下,九尾缠住枪管,猛地一拧——咔!发射管被扭曲成麻花,驾驶员被尾巴甩飞,撞塌半堵土墙,尘土爆起一团黄云。

九趁机跃到相邻屋顶,回身伸手:

“铸铁姐!”

铸铁右脚蹬瓦,借力起跳,左肩剧痛让她眼前一黑,却仍精准扣住九的手腕,两人同时落地,瓦片碎裂声里像恭喜他们的礼花,但他们却没心情去听。

“给我追!别让他们跑了!”

两人一狐顺着屋顶连跳,把匪帮的咒骂与枪声甩在身后,跳至最后一栋土房,屋顶突然塌陷!

铸铁脚下一空,整个人直坠屋内。九回身扑抓,却只扯到她战术背心后摆,“嘶啦”一声,布片撕裂,两人一起滚进半塌的阁楼,被一根横梁卡在中途悬在半空。

黑暗里沙尘浮动,狐影“归”先落地,九尾展开当缓冲垫。九用背扛住横梁,左手护着铸铁头颈,右手把巨刃横插在断墙缝,硬生生卡住坠势。

碎土石噼里啪啦砸在他背上,血腥味瞬间更浓。

“还撑得住?”

铸铁哑声问,左臂已完全使不上力。

“撑不住也得撑。”

九咧嘴,牙缝里全是沙。

“说好不会死在你前面的……”

话音未落,他看扭头看向远处的群“黑影”,铸铁用右肩顶开横梁,借力把两人重量全压到刀背上,巨刃在墙缝里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嘶叫,却死死卡住。

狐影“归”九尾同时上扬,尾尖卷住房椽,将塌陷势头生生拉住。碎瓦停在半空,灰尘浮动,时间仿佛被按下慢放键。

九喘得像破风箱,喉管里充斥着充满碎屑的尘埃,他抬眼透过屋顶破洞看见匪帮已跳下摩托,呈散兵线朝废墟包抄。

最远端那人肩扛火箭筒,筒口上的弹头长筒圆锥,就好像唐尼以前说过的破甲弹,专克重装。

他咬了咬牙,牙齿跟沙子之间,发指出难听的噪音,声音却和眼神一样坚定。

“给我十秒。”

铸铁没问他在干什么,只抬眼盯住火箭筒手,右手单握巨刃,肌肉线条在尘埃里绷成钢丝。

她相信九,从他把羽箭遗体盖好的那一刻起,她就信了。

九手握着征服法杖,全身心注入源石枝艺,杖端晶体由幽蓝转赤红,杖端晶体爆出赤红电弧,像被捏紧的心脏,每一次跳动都把九的太阳穴撞得生疼;他咬牙,把全部注意力塞进那枚源石回路。

“归,超载模式。”

狐影发出一声近乎实体的高频尖啸,九条光尾瞬间收束成一束,尾尖凝成一点刺目的白,他抬手把那枚“白点”对准火箭筒手。

“九尾·贯日!”

白光脱手的瞬间,九感觉自己的视网膜被烙下一道赤红残影,像有人把太阳抽成一根针,顺着他的瞳孔刺进去,再从后脑勺穿出,后脖颈撕心裂肺的灼热。

没有巨响,只有真空被撕开的“啵”。

火箭筒手的上半身直接汽化,下半身还保持着“肩扛”的姿势,在沙地里立了半秒,才缓缓跪倒。

以他为圆心,半径二十米内的沙面被削成一块光滑的玻璃盘,闪着火成岩的冷光。

九跪倒在断梁上,法杖“当”一声脱手,晶体从赤红褪回灰白,表面布满蛛网裂纹。他试图呼吸,却只吸到一口带着铁味的灼热气流,喉咙里发出拉风箱似的嘶哑。

铸铁单臂把他拎起,像拎一只被水浸湿的猫。

“十秒,”

她喘着气,紫眸里映着尚未冷却的玻璃盘。

“你给了我十三秒。”

九想笑,嘴角刚扯开,一股腥甜就涌上来,顺着唇角滴到战术背心,在前襟瞬间洇出暗色花。

“欠你的三秒……回去再还……”

两人一前一后跃下废墟,九扛起羽箭的遗物平板,铸铁拖着巨刃,左臂的脱臼疼得嘴唇发紫,却硬生生咽进喉咙。

他们的影子在玻璃盘上拉得极长,像两道不肯被烈日熔化的铁线,笔直朝东北方向跑去。

“站住!再跑一步,就把那小子尸体剁碎喂狗!”

匪帮的喊叫从远处传来,却被九耳里一阵高频的“嗡”盖过。

世界像被塞进一只真空袋,所有声音瞬间抽离,只剩心跳在耳膜里撞——咚、咚、咚,越来越重,越来越空。

他本该继续跑。

腿却像灌了铅,一步也挪不动。内疚先从脚底泛上来,像滚烫的铅水,一路灌满胸腔,堵在喉咙口,化成一股铁锈味的腥甜。

如果我没有去抢平板,羽箭就不会——如果不是我阻止归,大家也——如果我能再快一点……

无数“如果”在脑壳里炸开,像源石晶簇瞬间生长,刺穿每一道沟回。他看见铸铁的背影在热浪里扭曲,熟悉得像女友,陌生得像刽子手。

后颈那枚早已结痂的擦伤突然裂开,长出一块冷硬的“石头”,扎进皮肤,钻进神经,顺着脊髓一路往上下凿,凿得他指节噼啪作响,指缝渗出看不见的铅色。

——我现在要做什么?

对……

杀光他们

为羽箭报仇。

杀光他们……报仇。

杀光他们……

字句在真空袋里膨胀,挤碎骨膜,挤得眼球凸出,视网膜上映出一片赤红:羽箭的断弓、飞溅的羽杆、她保护自己时还在眨的眼睛。

心跳骤停,世界归零,一句被血锈反复刮擦的嘶喊,在他喉管里来回冲撞,越撞越尖,越撞越薄……

—杀光他们——杀光他们!!杀了他们!!

杀光他们!!

杀光!!!!

杀光!!

杀光他们——!

真空袋终于炸裂,声音回流,却只剩一种频率:

水晶撕开血肉

骨骼碾碎砂石

以及九自己牙齿摩擦的、近乎愉悦的?

只看见自己的影子在沙地上疯长,长出九条狐尾,每条尾巴都滴着血,每条尾巴都在数:

一个、两个、三个……

不够,还不够。要让这片荒漠的每一粒沙都记住,今天这里站着的不是人,是报应……

碎肉一层层的叠加,揉成肉球用血枪插在地上灼烧,人的心被挖出来了,软塌塌地躺在掌心,瓣膜尚自抽动,像只被踩扁的湿蛾。

他指腹一捻,心壁破裂,黑砂簌簌落下,不是血,是炭化的贪婪、锈蚀的谎言、发酵的背叛——黑的、黑的、他妈真的是黑的!!人心是黑的!!

………

唱首《摇篮曲》吧?

——好……

“一闪——一闪——一闪、亮晶晶……”

“归小九!!”

“满——天——都——是——小——眼——睛……”

“归小九!!”

歌声与嘶喊重叠,像两条绞链,是在约束还是在救赎?

“谁呀?叫我干嘛?是爷爷吗?”

“好累……好想睡觉……”

“九!我求你了、求求你了,快回来吧!我需要你!求你了,别抛下我!以后你说什么下流的话,我都不训你了!!”

黑暗里亮起一粒白光,像源石结晶在瞳孔深处炸开。

歌声断了,只剩下风沙的呼啸,像无数细小的牙齿啃噬耳膜。九垂着头,双膝陷进玻璃化的沙盘,血从唇角一滴滴落在灼亮的镜面,瞬间蒸成暗色花。

他瞳孔的外圈是一圈赤红,内里却空洞得能映出整片荒漠,以及荒漠里唯一的人影——铸铁

她抱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身上的衣服全是血,却不肯松手,好像是是在打捞人。

真麻烦——

“不,她不是麻烦……”

“他是唐尼给我的……”

队友吗?

“不,我未来的爱人。”

“你喜欢听歌吗?我也喜欢,你带着我一起唱吧,好吗?”

黑暗像被凿出一个洞,白光透进来,刺得九睫毛发颤。

耳边先是自己的心跳,咚……咚……,随后是铸铁的抽泣,滚烫的泪一滴滴落在他颈窝,把血膜冲开一道温热的口子。

热风把爆炸余烬吹成黑雪,落在两人肩头,瞬间烫出小洞,又立刻被血黏住。

九垂着头,瞳孔外圈燃着那层赤红,内里却像被抽走灯芯的灯笼,只剩空洞的风声。铸铁从背后箍住他,左右臂死死扣在他胸口,像把最后两颗铆钉钉进即将散架的船板。

“归小九……回来,求你了——”

她声音低哑,混着哭腔,热气喷在他耳后,却驱不散那层萦绕的真空。九的膝盖仍陷在玻璃化的沙里,血顺着唇角滴落,落在镜面般光滑的地面,蒸成暗色花,一朵接一朵,像地狱里提前开放的曼珠沙华。

“唱歌……”

他喃喃,声音被沙砾磨得只剩气音。

“一起唱……”

铸铁咬紧牙关,把额头贴在他颈后,汗水混着血,沿着脊椎滑进衣领。她深吸一口气,声带因高温与哭腔而嘶哑,却仍开口。

“一闪……一闪……亮晶晶……”

声音颤抖,却像一根细线,穿过真空袋,穿过源石结晶,穿过九尾狐影炸出的焦黑玻璃盘,直直拴住那只即将结合失败的灵魂。

他眨了一下眼,瞳孔外圈的赤红慢慢收拢,像退潮时露出的焦黑礁石。

嗓子眼里还留着《摇篮曲》的调子,却发不出声,只挤出一句嘶哑的:

“……别哭啊,铁姐。”

视线逐渐模糊,重塑回的人形跌倒在铸铁怀里,浑身出的汗如同刚从湖里打捞上来的一样;铸铁抱着赤裸的他不肯放手,就好像怕一件珍贵的宝物丢失。

“太好了——你回来了……你没忘记我……”

她背着他,穿过尸骸、踏过玻璃、走到报废的车前、站在传送的“窗口”旁,调整好参数,向下——一拉,回家……

没有炫光,没有轰鸣,只有一圈淡蓝的空间褶皱,穿过普朗克尺度的瞬间,像被折叠成零的纸。铸铁伸手,把坐标拨到“罗德岛·医疗层”。

世界像被抽走一帧画面,荒漠、黑雪、曼珠沙华,瞬间缩成一个无限小的奇点,连那朵刚开的铁锈花也被压成一粒黑砂,贴在奇点内壁,像被封存的罪证。

下一秒,消毒水的冷味灌进肺里,柔和的白光从天花板漫下来,照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之上,那影子不再扭曲,只是两个终于靠岸的幽灵……

“欢迎回家,我的小英雄……”

新曼法斯特。

昔日矿脉如星辉倾泻,引得履带碾碎荒原,井架森林般疯长,贪婪的鼻息在岩缝间咻咻作响;于是地髓被抽血,岩层被剜空,地下水银泻地,草种与鸟羽一并枯成齑粉,风把沙墙推得比井架更高,白昼灼成白炽,黑夜冷成铁锈,四季只剩干燥与更干燥;议会丈量员在图纸上把此地染成浅褐,注明“可弃”,却忘了擦去墨迹,墨迹便自己爬成流民的血管,爬成黑帮的界桩,爬成移动营地锈链般的辐条,他们向每一口呼吸、每一粒净水、每一道掠过沙丘的影子征税,子弹代替语言,履带代替法律,废弃矿轨圈出临时王国,空油桶当钟,缆绳当旗,抽水塔当绞架;而沙仍在走,掩埋井口、掩埋骨殖、掩埋最后一星辉芒,待到星辉矿尽数磨作狙击镜里的冷光,新曼法斯特终将在风沙与枪火间完成它真正的命名——一片无人认领的伤疤,继续向整个哥伦比亚渗出沉默的矿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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