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斗俱乐部在一种诡异而压抑的气氛中草草收场。学生们窃窃私语地离开礼堂,目光不时瞥向茫然无措的哈利·波特,以及那位迅速解决了蛇、脸色却比蛇还要可怕的斯内普教授。
卢卡随着拉文克劳的人流缓缓移动,冰冷的石墙透着寒意,火把在墙壁上投下摇曳不定的阴影。他刚走出礼堂没多远,一只冰冷的手就无声无息地抓住了他的胳膊,力道大得惊人。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跟我来,卢卡先生。”斯内普的声音低沉嘶哑,不容置疑。他几乎是将卢卡拖离了人群,脚步迅疾,黑袍在他身后翻滚,如同携带着一片暴风雨前的乌云。
学生们纷纷避让,无人敢上前询问,长廊中只回荡着他们两人急促的脚步声。
地窖办公室的门在他们身后“砰”地一声关上,自动落锁。
阴冷的空气瞬间包裹上来,墙壁上玻璃罐里浸泡的生物标本在昏暗的烛光下投出扭曲蠕动的影子,仿佛那些不知名的生物仍在黑暗中呼吸。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药草和防腐剂气味,几乎令人窒息。
斯内普猛地转身,黑色的眼睛像两把淬毒的匕首,死死钉在卢卡身上。他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在狭窄的办公室里投下巨大的阴影,带来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现在,”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充满了危险的震颤,“告诉我,你到底还知道什么?关于波特……那个声音……你那个‘格兰芬多传人’的拙劣玩笑背后,到底藏着什么?”
卢卡没有退缩,他平静地迎上斯内普的目光,大脑封闭术的屏障在意识深处无声地加固。他知道这一刻迟早会来,斯内普的敏锐和对他话语的记忆力远超常人。
“教授,”卢卡的声音很稳,带着特有的分析腔调,“我并不知道确切的事。我只是在根据已知信息进行推测。”
“推测?”斯内普嗤笑一声,但眼神里的焦灼并未减少半分。烛光在他苍白的脸上跳动,投下深深的阴影。
“是的。比如,所有人都知道,哈利在婴儿时期就从神秘人手下生还,只留下了一道闪电形的伤疤。这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谜团,不是吗?”卢卡缓缓说道,仔细观察着斯内普的反应,“我读过一些比较偏门的魔法理论,其中提到,谋杀,尤其是带着强烈恶意和意图的谋杀,会撕裂谋杀者的灵魂……”
斯内普的呼吸似乎停滞了一瞬,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节泛白。
卢卡继续谨慎地推进他的猜测,每一个词都像在刀尖上跳舞:“那么,我们是否可以假设,在那个夜晚,当神秘人试图杀死哈利时,发生了某种极其特殊的事情?
“那个夺命咒……也许不仅仅是被反弹了那么简单。如果谋杀本身就会撕裂灵魂,那么,在试图杀死哈利母亲、又试图杀死哈利本人的那一瞬间,神秘人的灵魂是否早已因为多次魂器而极度不稳定,处于随时可能崩裂的边缘?”
“而真正的魂器还需要特定的仪式去封印那片灵魂,当时他却根本来不及举行。于是,当咒语被反弹、他的肉身被摧毁时,那片本不该分离的碎魂无处可去,只能就近寄生在唯一的生命体上哈利。”
“换句话说,哈利体内的并不是‘正常流程’下制造的魂器,而是一场由血缘保护、咒反、灵魂脆弱三者共同酿成的意外。”
“够了!”
斯内普突然爆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他猛地一挥魔杖,旁边桌上一个空着的水晶烧杯瞬间炸裂成齑粉,纷纷扬扬地落下,折射出破碎的光芒。
他的胸膛微微起伏,脸色苍白得吓人,那双黑色的眼睛里翻涌着,愤怒,痛苦,更有一种被触及最深层伤疤、几乎无法压抑的悲伤。莉莉的死,是他永恒的噩梦,而卢卡的话,再次撬开了那血淋淋的伤口。
办公室内陷入死寂,只有烛火噼啪作响的声音,蜡泪缓缓滑落,凝固在铜烛台上。
斯内普背对着卢卡,肩膀紧绷,过了好一会儿,那剧烈的情绪波动似乎才被他强行压回那深不见底的冰冷面具之下。
当他再次开口时,声音变得异常疲惫和空洞,仿佛刚才的爆发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你的想象力……既危险又令人厌恶,卢卡先生。”他轻轻地说,语气里没有了之前的锋利,只剩下沉重的倦怠,“这不是……一个学生应该涉足的领域。”
他没有再看卢卡,只是挥了挥手,指向门口。袍袖拂过桌面,带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药香。
“出去。”
卢卡沉默地微微颔首,没有多说一个字。他转身,安静地打开了办公室的门,走了出去,并轻轻将其带上,将那片几乎凝成实质的悲凉与孤寂牢牢锁在了门后。
地窖办公室里,西弗勒斯·斯内普独自站在原地,许久未动。
烛光把他的影子拖得老长,扭曲地贴在石墙上,孤峭得像一座冷冷的墓碑。他走到壁炉边,指尖无意识地擦过架子上积灰的相框,框内空无一物,只剩一道常年被遮挡留下的淡痕,仿佛记忆曾在这里停留,又被谁悄悄抽走。
最终,他颓然跌坐在扶手椅里,将脸深深埋入那双曾经处理过无数精密魔药材料、此刻却微微颤抖的手中。卢卡的话像毒蛇一样在他脑海中盘旋“杀死哈利母亲时分裂的灵魂”……
寂静中,仿佛能听到一声极其轻微、破碎般的叹息,又或许只是烛火摇曳的声响。壁炉中的余烬偶尔爆出一点火星,旋即又归于暗淡。
过了不知多久,他才抬起头,眼中只剩下一种死水般的沉寂。他拿起羽毛笔,抽出一张羊皮纸,停顿了片刻,开始书写。
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是房间里唯一的生命迹象,在空旷的地窖中显得格外清晰。
收信人的名字是:阿不思·邓布利多。
而门外的走廊,卢卡缓步走在昏暗的灯火下,阴冷的风从石廊尽头吹来,吹动了长袍的下摆。他知道,种子已经种下。接下伏地魔的灭亡绝对会比原来要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