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导演……是你?”
胡秀芝的嘴巴,缓缓张成了一个“o”型,眼睛瞪得像铜铃,直勾勾地看着陆遥,仿佛想从他脸上,看出一丝开玩笑的痕迹。
陆建国刚准备点燃的第二根烟,也僵在了半空中。
央视。
《舌尖上的中国》。
总导演。
这几个词,对于他们这种生活在小县城里的普通人来说,每一个都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遥远而又神圣的存在。
而现在,他们的儿子,竟然把这几个词,全都串联到了一起,还安在了自己身上。
这冲击力,比知道他有一个亿,还要来得魔幻。
“儿子,你……你没喝多吧?”胡秀芝的声音,都带上了几分小心翼翼。
“妈,你看我像是喝多的样子吗?”陆遥哭笑不得。
他只好把之前和电视台合作,以及《舌尖》找上门来的事情,挑重点,简单地跟父母解释了一遍。
当然,其中那些勾心斗角,威逼利诱的细节,他都巧妙地隐去了。
在他的描述里,这一切,都显得那么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仿佛就是因为他的才华太过出众,所以央视的导演,哭着喊着,非要把总导演的位子让给他。
胡秀芝和陆建国,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们虽然听不太懂那些什么“流量为王”、“Ip联动”的专业术语。
但他们听懂了一件事。
他们的儿子,现在牛逼了。
牛逼到,连央视,都要请他去当“领导”了!
“我……我的天爷啊!”胡秀芝捂着胸口,感觉自己的心脏,又有点超负荷了。
她看着眼前的儿子,眼神里,已经不是简单的骄傲和自豪了。
那是一种,近乎于仰视的,崇拜!
“老陆!老陆你听见没!咱们儿子,要去中央电视台当大官了!”她激动地摇晃着陆建国的胳膊。
陆建国没说话,他只是默默地,把那根没点燃的烟,又塞回了烟盒里。
然后,他站起身,走到电视柜前,从一个上了锁的抽屉里,拿出了一瓶,他珍藏了十几年,连过年都舍不得喝的茅台酒。
他拧开瓶盖,给陆遥,和自己,都倒了满满一杯。
他举起杯子,那只常年干体力活,无比稳定的手,此刻,却在微微颤抖。
“儿子,”他的声音,沙哑,但无比郑重,“你出息了。”
“爸,为你,争了口气。”
……
第二天,上午九点。
北兴县唯一一家四星级酒店,宏图国际大酒店的门口,气氛显得有些不同寻常。
几辆挂着“京A”牌照的黑色商务车,和一辆印着“cctV”巨大logo的转播车,整齐地停在门口,吸引了无数路人好奇的目光。
酒店大堂里,陈晓正带着她的团队,办理入住手续。
她的团队,清一色的,都是从央视纪录片频道,精挑细选出来的精兵强将。
摄影师,是拿过国内好几个大奖的“金牌摄像”老张。
灯光师,是参与过奥运会开幕式转播的“灯光魔术师”老李。
录音师,是圈内有名的“金耳朵”……
这些人,每一个,在自己的领域里,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他们跟着陈晓,走南闯北,爬过雪山,下过深海,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
但今天,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股子掩饰不住的,憋屈和不爽。
他们想不通。
为什么陈导,会答应那个乡下小子,那么离谱的条件?
让他们这支“国家队”,去给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网红,当副手?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陈导,咱们真要听那个小子的?”一个负责后期剪辑的,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编导,忍不住凑到陈晓身边,小声地抱怨道,“我看过他那个公众号,不就是几张糖水风景片吗?运气好,火了而已。让他当总导演?他懂什么叫蒙太奇吗?他懂什么叫声画对位吗?”
“小王,少说两句。”陈晓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她何尝不知道,自己团队里这帮人的心思?
她自己心里,也窝着火呢。
但她更清楚,陆遥那个男人,有多邪门。
他手里的那些素材,就像一把悬在她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她不敢有任何轻举妄动。
“总之,都给我打起精神来!”陈晓压低了声音,对众人说道,“这次来,我们是工作的。不管那个陆遥是什么来头,我们把自己分内的事情,做到最好,就行了。”
“至于其他的……看他到底,有几斤几两。”
她这话,听起来像是在安抚众人。
但话里的意思,却很明确。
先忍着。
等他自己露出马脚,看他怎么收场!
到时候,不用我们动手,他自己就会成为一个笑话。
众人心领神会,纷纷点头。
就在这时,酒店大堂的旋转门,缓缓转开。
陆遥穿着一身简单的休闲装,双手插在兜里,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他的身后,跟着苏夏。
苏夏今天,换上了一身干练的职业套裙,头发也盘了起来,脸上画着精致的淡妆,整个人看起来,像一个气场全开的都市女精英。
她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正低声地,向陆遥汇报着什么。
“陆导,陈导他们已经到了,房间已经安排好了,是酒店最好的行政套房。”
“嗯。”
“中午的接风宴,定在福满楼,县委王书记和黄局长,都会出席。”
“知道了。”
“下午的拍摄计划,和设备清单,我都已经发到您的邮箱了。”
“做得很好。”
两人一问一答,旁若无人。
那股子属于上位者的,从容和默契,让大堂里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下意识地,感到了几分压力。
陈晓和她的团队,也看到了。
他们脸上的表情,更加复杂了。
尤其是那个年轻编导小王,看着苏夏那无论是容貌、身材还是气质,都堪称顶级的模样,再看看她对陆遥那副恭敬中又带着几分亲昵的态度,心里那股子嫉妒的火焰,烧得更旺了。
凭什么?
一个乡下来的土包子,凭什么身边能有这样的极品美女,还对他死心塌地?
“陈导。”
陆遥走到了他们的面前,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仿佛昨天在电话里,那个咄咄逼人的家伙,不是他一样。
“一路辛苦了。”
“不辛苦,陆导。”陈晓也立刻换上了职业化的笑容。
两人握了握手,气氛看起来,一团和气。
“这位,就是我们栏目组的首席摄像,张毅,老张。”陈晓开始介绍自己的团队。
那个被称为老张的摄像师,约莫五十岁上下,头发花白,皮肤黝黑,手上布满了老茧。
他只是对着陆遥,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那股子属于老资格的,傲气,显而易见。
陆遥也不在意。
他笑了笑,目光,却越过了老张,落在了他身后,那几个助理正在搬运的,巨大的设备箱上。
“这就是,你们从央视带来的设备?”陆遥问道。
“没错。”老张的下巴,微微扬起,语气里带着几分自豪,“索尼的F65,全套的蔡司电影镜头,这可是我们台里,最顶级的配置。”
“哦。”陆-遥点点头,然后,说出了一句,让在场所有人,都差点吐血的话。
“看起来,不怎么样嘛。”
他走到一个设备箱前,伸出手,在上面轻轻拍了拍,动作像是在拍打一件蒙了灰的古董。
“这机器,太老了。”
“这镜头,分辨率也不够。”
他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一个,让陈晓和老张都无比熟悉的,嫌弃的表情。
“算了。”
“将就着用吧。”
他叹了口气,仿佛是做出了巨大的让步。
“反正,你们也只是负责,拍一些边角料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