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部空旷得异乎寻常,除了中央孤零零地摆放着一张看起来十分古朴,甚至有些陈旧的木制方桌外,空无一物。
墙壁和地面是一种均匀的,毫无特征的灰白色,看不到门窗的痕迹,仿佛他们是从墙壁直接“穿”进来的。
“这里的空间波动…好稳定!”
铃的声音通过伊埃斯传来,带着难以掩饰的惊讶,
“稳定得不可思议,简直…不像是在危机四伏的空洞内部,更像是新艾利都某个被严格屏蔽的密室。”
云澈微微颔首,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这个诡异的房间,手中的匕首并未收起,警惕性提到了最高。
事出反常必有妖。
然而,就在他刚刚完成初步观察的瞬间——
唰!
周围的景象毫无征兆地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灰白色的墙壁和地面如同褪色的画布般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沉,湿漉的夜空。
冰冷的雨水毫无预兆地从头顶落下,滴落在云澈的脸上,身上,带来真实的凉意。
他仿佛瞬间置身于一个废弃的码头,脚下是潮湿粗糙的石板路,周围是模糊的货箱轮廓和停泊在黑暗中的破旧船影。
云澈全身肌肉瞬间绷紧,气息收敛到极致,感知如同蛛网般向四周蔓延!
然而,他悚然发现,除了雨声和自己,他感受不到任何其他生命气息!
连近在咫尺的伊埃斯,也仿佛从这个世界上蒸发了一般,无法感知!
嗖!
几乎是本能反应,他头也不回地向后甩出一柄匕首!
匕首带着厉啸,射向记忆中他进入房间时的方位。
啪嗒。
匕首似乎撞到了什么无形的屏障,无力地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呵…”
一个熟悉的,带着些许戏谑的声音在雨中响起,
“还是这么警觉。”
云澈猛地转身,看到那个戴着素白面具的身影,就站在不远处的雨幕中,雨水仿佛穿透了他的身体,落在地上。
“放心,”
面具人举起双手,做了一个无害的姿态,声音透过雨声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空洞感,
“这只是一个幻影,或者说,一段被固化的‘信息’,对你造不成任何实质伤害。”
云澈眼神冰冷,依旧保持着战斗姿态,缓缓向后退了半步,与对方拉开距离。
面具人似乎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哈…就知道你会这样。重申一遍,这只是个幻影,甚至算不上真正的能量投影。按照这个世界的理解方式,你可以把它看作是一段…‘录像’。”
他指了指云澈:
“你看,你之前战斗消耗的精神力,是不是恢复了不少?腿上的伤口,麻痹感也减轻了吧?在这里,时间流速或者说恢复机制,与外界不同。”
云澈心神微动,确实,进入这个房间后,那种精神上的疲惫和腿上的不适感正在快速消退。
但这并不能让他放松警惕。
面具人不再多解释,指向雨幕深处:
“好了,别试了,看下去吧。答案,就在里面。”
云澈又尝试性地射出一柄飞刀,飞刀果然再次穿透了面具人的身体,如同穿过空气,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他沉默下来,知道暂时无法用武力解决,只能凝神看向面具人所指的方向。
眼前的雨夜码头景象开始如同舞台剧般变换,一幕幕无声的画面,伴随着面具人偶尔的,如同画外音般的低语,缓缓呈现:
第一幕:
画面聚焦在一个昏暗的码头角落。
一个穿着黑色夜行衣、身形利落的人似乎正在执行任务或潜行,突然被一个佝偻着背、手里端着一个破旧瓷碗的老伯拦住。
老伯脸上带着朴实的、甚至有些怯懦的笑容,嘴里断断续续地念叨着:
“这码头…夜里……不太平……喝碗热水…暖暖身子……和我的…一样……”
黑衣人明显愣了一下,似乎犹豫了片刻,但还是接过了那只碗,仰头将里面的水一饮而尽。
随后,他将空碗递还给老伯,低声说了一句:
“谢谢。”
第二幕:
画面猛地切换!
色调变得阴冷而压抑。
那是一面斑驳、肮脏的砖墙。
墙上,用某种暗红色的,仿佛未干涸的液体,潦草地写着几个大字。
字迹扭曲疯狂,充满了绝望与诅咒的意味。然而,除了最开头依稀可辨的
“这就是……”三个字,后面的内容仿佛被一层浓雾笼罩,无论云澈如何集中精神,都无法看清。
而在那血字下方,一个模糊的身影,若隐若现。
第三幕:
场景再次变换。
黎明的第一缕微光,挣扎着穿透了码头上空的阴云,洒落下来。
光线照亮的不再是夜晚的静谧,而是……狼藉!
冰冷的石板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数具shi体,数量不多,但死状各异,在熹微的晨光中显得格外刺目。
整个码头弥漫着一股死寂与不祥的气息。
画面到此,如同电力不稳的荧幕,闪烁了几下,骤然熄灭。
周围的雨夜码头景象如同潮水般退去,重新显露出那个空旷,寂静,只有一张桌子的灰白房间。
云澈站在原地,眉头紧锁。
那些画面……尤其是那个老伯,那碗水,那面血字墙……一种强烈的,几乎要破土而出的熟悉感冲击着他的脑海,
可偏偏就像隔着一层无法捅破的窗户纸,关键的细节和完整的脉络依旧模糊不清,无法真正“想起”。
他猛地回头,想质问那个面具人幻影。
然而,身后空空如也。那个自称是“录像”的面具人,已然消失不见,如同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满腹的疑团和那种抓不住根源的,令人烦躁的熟悉感,在这绝对寂静的房间里无声地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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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拉背靠着冰冷的、扭曲的金属墙壁,双手抱胸,看着面前的面具人,语气带着一丝不解和审视:
“所以,你费了这么大力气,甚至不惜与他冲突,就只往那里塞了这么一点…支离破碎的东西?”
面具人活动了一下脖颈,发出轻微的“咔哒”声,语气平静无波:
“我记得的,不比他多多少。只剩下一些关键却断裂的碎片。这点信息,远远不够。但是,”
他顿了顿,声音里透出一丝笃定,
“只要他能真正‘想起’哪怕一部分,我也能回忆起更多。我需要这些完整的记忆,而他也需要这段记忆。”
莎拉撇了撇嘴,评价道:“奇奇怪怪的逻辑。”
“记住你的承诺。”莎拉最后提醒道,绿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精光。
面具人这次没有消失,点了点头,望着远方,不知道在沉思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