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南线新途与东宫星图
“大秦”使团的成功抵达与新航线的发现,如同一股强劲的东风,吹散了笼罩在帝国上空许久的阴霾。李瑾当机立断,调整帝国战略重心,将大部分资源投向这条全新的、被命名为“南溟海道”的航线。
登州、广州的船坞日夜不息,全力建造更适合远洋航行的新型“海鹘”巨舰。大批熟练水手、导航员(罗盘操作者)被紧急培训。帝国将以“南溟海道”为主干,重新构建与西方的贸易与外交联系,彻底绕开阿拉伯势力盘踞的南海北部区域。
与此同时,对“大秦”使团的接待与研究也进入了更深层次。鸿胪寺内设立了专门的“西学馆”,招募聪慧子弟系统学习希腊语与拉丁语,翻译带回的书籍。格物分院的匠人们则围着那些“大秦”铠甲、玻璃器,试图破解其背后的工艺奥秘。
东西方文明的涓涓细流,开始以官方的形式,进行着谨慎而持续的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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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机遇总伴随着新的挑战。“南溟海道”虽然避开了阿拉伯人的主力,但其航线漫长,途经海域情况复杂,气候多变,对船只性能和航海技术提出了更高的要求。首批尝试通过此航线前往“大秦”的商船队,虽有海军护航,仍有一艘因遭遇罕见风浪而失联,损失惨重。
更令人担忧的是,据零星返回的水手描述,在“南溟海道”途经的某些偏远岛屿附近,似乎也出现过形迹可疑的快船影子,并非阿拉伯制式,却同样不怀好意。这片广袤的南方海域,似乎还隐藏着其他未知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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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朝廷为巩固新航线而殚精竭虑之际,东宫之内,一场静默的“革命”也在太子李昊的主导下悄然发生。
年仅八岁的李昊,对“大秦”使者带来的那具精密地球仪产生了近乎痴迷的兴趣。他不再满足于观看,而是要求格物分院的博士们,依据现有的一切知识——包括大唐的星图海志、“大秦”的地球仪、南方土着的海图以及使团探索的新航线——重新绘制一幅前所未有的、融合东西方智慧的《大唐寰宇全图》。
这是一个浩大得近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尤其对于一个孩子而言。但李昊展现出了惊人的执着与领导力。他并非亲自动手绘制,而是如同一个真正的项目负责人,将任务分解。他让精通星象的博士负责校准经纬,让熟悉海路的校尉标注航线与险滩,让擅长绘图的画师整合勾勒。他自己则整日泡在堆积如山的图卷和资料中,提出各种问题,协调不同专业人员的意见,甚至能敏锐地发现不同资料之间的矛盾之处。
在他的“督导”下,一幅前所未有的巨幅地图开始在格物分院的大厅中缓缓铺陈。这幅地图不仅囊括了已知的欧亚大陆和部分非洲轮廓,更首次相对精确地描绘出了那片新发现的、横亘在东西方之间的浩瀚大洋(印度洋),以及那条蜿蜒其上的“南溟海道”。在地图的极南方,一片巨大的、被标注为“南瞻部洲猜想”的陆块轮廓也依稀可辨。
当李瑾和林薇第一次站在这幅即将完成的《大唐寰宇全图》前时,两人都被深深震撼了。他们仿佛站在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俯瞰着这个庞大而复杂的世界。
“这……便是昊儿眼中的天下吗?”李瑾喃喃自语。
林薇默默点头,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她知道,这幅地图的意义,远超任何军事胜利或技术突破,它代表着帝国认知边界的彻底拓展,也预示着下一代统治者将拥有何等广阔的视野与胸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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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太子李昊主导绘制《寰宇全图》的消息,以及他在此过程中展现出的卓越组织能力和宏阔视野,再次深深刺激了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
这一次,攻击的言论变得更加“高屋建瓴”。他们不再纠缠于具体的技术或琐事,而是以一种“忧国忧民”的姿态提出:储君如此年少,便沉迷于这等囊括四海、经略八荒的“霸术”,是否过于急功近利,失了“仁德敦厚”的为君之本?长此以往,恐非国家之福,黎民之幸。
这顶“重霸术轻仁德”的大帽子扣下来,其杀伤力远比之前的“妖异”、“玩物丧志”更为巨大。
消息传入宫中,李瑾怒极反笑:“好一个‘霸术’!好一个‘仁德’!难道要我大唐固步自封,坐视强敌环伺,才是仁德吗?”
林薇亦是心寒,但她知道,这种基于意识形态的攻击最难辩驳。她只能更加努力地推动水利、农具等惠民技术的推广,用实实在在的政绩来证明,太子的“视野”与“仁政”并非对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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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的前路,在希望与挑战中蜿蜒伸展。新航线的开辟带来了生机,也引来了新的未知风险;继承人的成长令人惊喜,也招致了更隐蔽的攻讦。那幅即将完成的《寰宇全图》,如同一面镜子,既照见了帝国的雄心,也映出了其内部的裂痕。
下一次风浪,将考验帝国能否真正驾驭这条新生的海上命脉,也将检验这位目光已超越时代的少年储君,能否在明枪暗箭中,坚守住自己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