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阳光斜斜地扫过清河县的老巷,青石板路上落着几片梧桐叶,林晓踩着叶子走到李大爷家院门前时,门没关,虚掩着留了道缝。她刚要抬手敲门,就听见院里传来“哗啦哗啦”的翻找声,伴着李大爷的念叨:“哎?我的降压药放哪儿了……”
“李大爷,找药呢?”林晓推开门喊了一声。
李大爷回过头,手里还攥着药盒,看见林晓立刻笑了,满脸的皱纹挤成一团:“是小林啊!快进来坐,刚还跟老婆子说,你们该来回访了——你看我这记性,药就放桌上,转身就忘。”
林晓跟着进了屋,目光扫过墙角——半年前第一次来的时候,这儿堆着半人高的纸箱子,里面全是李大爷用不上的药,现在空荡荡的,只摆着两盆绿萝。“您这药箱空了不少啊。”她笑着指了指窗台。
“可不是嘛!”李大爷拉着她坐在桌边,拿起桌上的药盒给她看,“现在好了,医生一次就开半个月的量,说‘吃完再来开,省得放久了过期’。你还记得不,去年这时候,我这儿堆的药能开个小药店,光降压药就有三盒没拆封的,每月开药得花三百多,我跟老婆子都舍不得吃菜。”
林晓点头,想起去年走访时,李大爷红着眼说“不吃药报不了销,吃了又浪费”的模样,心里软了软:“现在每月开药多少钱?”
“八十!就八十块!”李大爷声音都高了些,伸手从抽屉里拿出医保报销单,指着上面的数字,“你看,上次开的硝苯地平片,医院才卖十五块一盒,跟药店一个价!报销的时候我都没跑,老婆子用手机拍了单子传上去,第二天钱就到账了——搁以前,得跑社区、跑医保局,折腾三四趟,我这老腿都扛不住。”
正说着,李大爷的老伴端着水出来,接过话茬:“可不是嘛!上次我感冒去开药,医生问‘要不要开点感冒药’,我说‘家里还有’,医生就没再开,还跟我说‘够吃就行,别浪费’。搁以前啊,医生早把止咳的、消炎的都给你开上了,说‘不开够报不了’。”她抹了把眼角,“小林啊,真是谢谢你们,现在这医保,才真叫为老百姓办事。”
林晓看着老两口的笑脸,想起专案组查案时的艰难——张志强的阻挠、张明的威胁、患者的顾虑,那些熬到凌晨的证据整理、一次次被拒的走访,此刻都有了落点。“这是我们该做的,”她轻声说,“只要你们能踏实吃药、方便报销,比啥都强。”
离开李大爷家,林晓驱车往临县赶。临县的“惠民药店”就在县城主街上,半年前她来暗访时,店里挤满了拿着处方卖药的老人,现在隔着玻璃门看进去,货架摆得整整齐齐,几个顾客正站在柜台前选药,老板王某穿着白大褂,正低头给一位大妈找零钱。
“王老板,忙呢?”林晓推门进去。
王某抬头看见她,愣了一下,随即放下手里的零钱,脸上露出有些局促的笑:“林……林组长?快坐,快坐。”他一边擦柜台,一边小声说,“您放心,我这儿早不做那事儿了。”
林晓环顾四周,墙上贴着“医保定点药店规范经营承诺书”,下面还印着监督举报电话和二维码。“现在生意怎么样?”她问。
“比以前好!”王某叹了口气,语气里有松快,也有愧疚,“以前靠回收老百姓的药赚钱,心里总发虚,怕你们来查,怕顾客知道了戳脊梁骨。现在好了,就卖正规药,价格标得明明白白,老百姓觉得实在,来得就多了。你看——”他指了指柜台前的账本,“这月销量比上个月多了三成,虽然赚得没以前多,但睡得踏实,夜里不用醒了就琢磨‘会不会被抓’。”
正说着,一位穿校服的小姑娘走进来,踮着脚够货架上的感冒灵:“王叔叔,给我拿一盒感冒灵,要最便宜的那种。”
王某笑着拿了盒十块钱的感冒灵,递给小姑娘:“慢走啊,记得按说明吃。”
等小姑娘走了,王某才接着说:“以前啊,有人来买便宜药,我都劝‘买贵的,报销比例高’,其实是贵的我提成多。现在不那样了,顾客要啥就给啥,不忽悠、不推销,心里敞亮。”他顿了顿,抬头看林晓,眼神里带着认真,“林组长,我知道以前做错了,坑了老百姓,也坑了自己。现在能踏实做生意,真得谢谢你们,没把我一棍子打死,给了我改过的机会。”
林晓看着他,想起半年前抓捕时,王某吓得瘫在地上说“我再也不敢了”的模样,心里有了些感慨:“改错就好,老百姓要的不是一罚了之,是实实在在的方便和放心。”
从惠民药店出来,林晓往古县赶。古县的刘大妈家在城郊,车子开进村口时,远远就看见刘大妈坐在院门口的槐树下,手里拿着手机,正跟人视频通话。“哎,对,就用那个‘医保服务’小程序,拍张照片传上去,第二天钱就到了,不用跑……”
“刘大妈,跟谁视频呢?”林晓走过去。
刘大妈挂了电话,笑着拉她坐下:“跟我闺女,教她怎么用手机报销。以前我去报销,得揣着病历本、处方单,坐公交去县城,排队排半天,有时候材料没带齐,还得跑第二趟。有次我忘带身份证,白跑了一趟,回来就哭,觉得自己没用,报个销都这么难。”
她拿起手机,点开“医保服务”小程序给林晓看:“你看,现在多方便,我上次开药花了五十六,传完单子,第二天就报了四十二,手机一响,钱就到账了。我跟闺女说,现在政策好,咱们老百姓沾光了。”
林晓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报销记录,想起刘大妈上次说“医保本是救命钱,却成了贪官的摇钱树”时的委屈,轻声问:“现在开药,医生还让开多余的吗?”
“不了不了!”刘大妈摆手,“上次我去开慢性病的药,医生问我‘家里还有多少’,我说‘还够吃十天’,医生就开了二十天的,说‘够吃到下次复查就行,别堆着’。还跟我说,要是药快吃完了,直接打电话预约,不用排队。”她拉着林晓的手,语气里满是感激,“小林啊,真多亏了你们,把那些贪官抓了,咱们老百姓才能过踏实日子。”
夕阳西斜的时候,林晓回到专案组驻地。刚进办公楼,就看见王队长正站在“民生成果墙”前贴照片——墙上已经贴了不少,有李大爷拿着药盒的笑,有刘大妈对着手机的乐,还有王某在药店里给顾客找零的模样。
“回来了?”王队长回头,举起手里的相机,“刚把今天拍的照片洗出来,你看这张——李大爷跟他老伴儿拿着报销单,笑得牙都露出来了。”
林晓走过去,看着照片里老两口的笑脸,心里暖暖的。墙上的照片一张挨着一张,每张照片里的人都笑着,那笑容不是刻意的,是松快的、踏实的,像初秋的阳光,暖得人心头发热。
“以前总觉得,办案就是抓坏人、追赃款,”王队长轻声说,“现在才明白,抓坏人、追赃款,不就是为了让老百姓能这样笑吗?”
林晓点头,目光扫过墙上的照片,又看向窗外——夕阳正落在远处的医保局大楼上,“为民、务实、清廉”的标语在余晖里闪着光。她想起半年前查案时的艰难,想起那些深夜里的证据整理、那些被拒绝的走访,此刻都化作了墙上的一张张笑脸。
“是啊,”她轻声说,“这才是我们办案的意义。”
王队长把最后一张照片贴好——那是惠民药店的柜台前,王某给小姑娘找零钱的模样,小姑娘手里拿着感冒灵,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林晓看着那张照片,嘴角也忍不住扬了起来。窗外的梧桐叶又落了几片,风里带着秋的清爽,一切都在变好,像那些重新踏实起来的日子,像那些终于舒展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