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海市纪委专案组的会议室内，空气像浸了冰的铁，沉得让人喘不过气。长条会议桌上摊着密密麻麻的材料——从张志强的受贿记录到康泰医药的资金流水，从张明的账本到加密硬盘里的采购数据，最醒目的是一张刚画好的关系网图，红笔圈出的名字密密麻麻，像一张爬满蛀虫的网，覆盖了清河县、临县、古县三个县域。
李达站在图前，手指重重戳在“赵伟”两个字上——这位市医保局药政科的科长，在张志强落网后撑了三天，终究没扛住审讯，把藏在背后的腐败网络全吐了出来。“说说吧，赵伟交代的情况，你们都核实得怎么样了？”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压人的分量。
林晓拿起桌上的审讯记录，指尖划过纸页上的重点：“赵伟承认，他从2021年起就开始给三个县的医保局‘牵线’——清河县张志强、临县孙明、古县周涛，这6个县医保局局长（注：原文“6名县医保局局长”结合三县设定，此处为三县及周边关联县域合计），全是通过他搭上的‘药商渠道’。核心模式就两种：要么像张志强那样，用空壳公司垄断供应，高价采购抽成；要么像孙明、周涛那样，钻报销政策的空子，套取基金。”
“临县孙明具体怎么操作？”李达追问，目光落在图上“惠民医药”的标注上——这是临县最大的连锁药店，和清河县的惠民药店名字只差两个字，显然不是巧合。
王队长翻开临县的调查材料，语气里带着咬牙的狠劲：“孙明比张志强更明目张胆！他没搞空壳公司，直接跟临县‘惠民医药’的老板王虎勾结，让药店伪造‘慢性病患者购药记录’——明明患者只买了1盒药，药店按3盒的量刷医保，多出来的2盒药要么转卖，要么直接报虚账。赵伟交代，孙明每个月从惠民医药拿‘分成’，最少5万，最多的时候拿过12万，全是现金，在药店后门的仓库里交接。”
“伪造购药记录？医保系统的审核怎么过？”会议桌尾的年轻民警忍不住问——按规定，药店刷医保必须核对患者身份证和处方，怎么能随便虚开。
“赵伟帮的忙。”林晓冷笑一声，拿出赵伟的供述笔录，“赵伟管着全市医保系统的‘异常审核权限’，孙明那边报上来的虚账只要标上‘特殊慢性病用药’，赵伟就直接点‘通过’，系统预警全被他压下去了。他自己说，‘孙明给的好处够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查不到我头上’。”
这话让会议室里静了几秒——原来腐败的根子不仅在县里，还扎到了市医保局，赵伟就是那个把风的“保护伞”。李达的手指移到“古县周涛”的名字上，脸色更沉：“周涛的‘特殊药品’报销又是怎么回事？”
负责古县调查的技术员推了推眼镜，调出古县医保局的报销数据：“周涛钻的是‘罕见病特殊药品’的空子——这类药价格高、报销比例大，而且很多药名生僻，审核时容易蒙混过关。赵伟交代，周涛让县医院伪造‘罕见病诊断证明’，给普通患者开‘特殊药品’，比如把普通的降压药换成进口的‘罕见病并发症用药’，报销比例从60%提到90%，差价和多报的钱，他跟医院院长分了。”
“具体涉案金额多少？”李达的声音里添了几分凝重。
林晓拿出汇总表，数字触目惊心：“目前核实的，清河县张志强团伙涉案4800万，临县孙明和惠民医药涉案3500万，古县周涛涉案2700万，加上其他三个县的零散案子，总金额已经到了1.2亿元。这还只是已经核实的，赵伟说，还有几个县的医保局长‘动作更隐蔽’，他没敢深交，只知道他们也在搞‘高价采购’。”
1.2亿——这个数字像块巨石砸在每个人心里。会议室里的空气更闷了，有人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有人盯着桌上的材料，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这些钱，全是老百姓的救命钱，是老人舍不得吃穿攒下的药费，是慢性病患者每月的指望。
“赵伟还交代了什么？有没有提到更高层级的人？”李达突然问——赵伟能在市医保局坐稳位置，还能调动审核权限，背后未必没有更大的靠山。
“他没明说，但提到过‘每次给孙明、周涛牵线后，都会给上面的人送一份‘感谢费’’。”林晓顿了顿，补充道，“他没说‘上面的人’是谁，但我们查了他的银行流水，每个季度都会有一笔5万的钱转到一个匿名账户，开户银行在省会，暂时还没查到户主。”
李达点了点头，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匆匆而过的行人——这些人里，说不定就有被高价药坑苦的患者，有拿着虚开的处方单发愁的老人。他转过身，语气斩钉截铁：“不能再等了，这个腐败网络已经蔓延到多个县域，还牵扯到市医保局，甚至可能连省里都有线索，必须申请‘省级督办’，扩大调查范围！”
“省级督办？”林晓愣了一下——按流程，市级专案组能查的范围有限，一旦申请省级督办，就会由省纪委牵头，协调多个地市的力量，相当于把整个案子的层级提了上去。
“对，省级督办。”李达拿起笔，在申请报告上写下“紧急申请”四个字，“光靠我们滨海市的力量，查不透这么大的网络，而且赵伟提到的‘上面的人’、没摸清的其他县域，都需要省里协调资源。另外，1.2亿的涉案金额，已经够得上‘重大民生腐败案件’，必须让省里重视起来，才能彻底挖干净这个毒瘤。”
王队长立刻附和：“我同意！孙明的惠民医药在周边三个地市都有分店，说不定已经形成了连锁套取的模式；周涛的‘特殊药品’造假，很可能其他县也在学。只有省级督办，才能同步冻结各地的资金、控制涉案人员，防止他们串供、跑路。”
李达不再犹豫，拿起申请报告，直接拨通了省纪委副书记的电话。电话接通后，他把三个县的腐败模式、1.2亿的涉案金额、赵伟牵扯出的“上层线索”一五一十地汇报，最后语气坚定：“书记，这个案子已经不是单纯的县级腐败，是跨区域的网络性腐败，恳请省里牵头督办，我们滨海市专案组全力配合，务必把所有涉案人员都揪出来，还老百姓一个干净的医保环境！”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传来清晰的答复：“省纪委立刻开会研究，半小时后给你答复。你们先做好准备，一旦批准督办，立刻启动跨区域协作机制，冻结涉案账户、控制关键人员，不能让任何一个腐败分子漏网。”
挂了电话，李达把申请报告放在桌上，会议室里的气氛不再是沉闷的压抑，而是多了几分决战前的凝重。林晓看着桌上的关系网图，指尖划过“孙明”“周涛”的名字——张志强落网时，她以为只是清河县的个案，没想到背后藏着这么大的网。
“半小时后，不管省里批不批，我们先做两件事。”李达的声音打破了安静，“第一，让技术组立刻冻结孙明、周涛和惠民医药的所有银行账户，防止他们转移资金；第二，联系临县、古县的纪委，让他们提前布控，盯着孙明、周涛的动向，别让他们跑了。”
“明白！”所有人立刻起身行动，会议室内的材料被快速收整，电话声、敲击键盘的声音此起彼伏，原本沉闷的空气里，突然多了几分雷厉风行的锐气。
林晓走到窗边，和李达并肩站着。远处的滨海河泛着粼粼波光，河岸边有老人在散步，手里拎着刚买的药袋。她想起清河县的刘建国、古县匿名信里的老人，想起那些被多开药、被虚报销坑苦的普通人，突然觉得肩上的担子更重了——这场仗，不仅要抓腐败分子，更要把被贪走的“救命钱”追回来，把被破坏的医保规矩立起来。
就在这时，李达的手机响了——省纪委的答复来了。他接起电话，只听了几句，就重重点头：“好！我们马上准备，随时配合省里的部署！”
挂了电话，他转身看向所有人，眼神里燃着光：“省纪委批准省级督办，成立‘全省医保系统腐败专项调查组’，由省纪委直接牵头，我们滨海市专案组作为主力，立刻启动对临县孙明、古县周涛的抓捕行动！”
这句话像一声号角，会议室里的人瞬间振奋起来。林晓抓起桌上的调查材料，快步走向门口——收网的范围，终于从清河县，扩大到了整个腐败网络的心脏。